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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摇头。这《鸳鸯记》出自她手,她又跟小藕官商量过几回改编事宜,对剧情唱段了若指掌,哪还有什么新奇可言。
滴珠见她意趣寥寥,瞥一眼三步远、似正端详扇面字画的宁祯扬,忙又笑道:“安人,这戏可改编自安平居士的话本——那安平居士在京城可极为有名,就是妾身也看过出自他手的《笑府录》……”
苏妙真故作茫然道:“安平居士?安平居士是谁?这人的名号听着倒挺熟悉响亮的,不过我还真没看过他的话本,想来一定有趣了?”
见得滴珠急急点头,文婉玉更笑着插话赞了几句,苏妙真分外志得意满,便随手点了一出,更要再引人赞扬几句,忽听文婉玉疑惑道:“不该啊妙真,我记得那《术士录》不还是你送我的,你还说写得极有趣呢?”
苏妙真不觉脸上一红,忙打补丁道:“当初是绛仙送我的,我再转送你的。我怕说自己没读过显得太不爱读书了,就骗了骗你。”赶紧又说些其他话转移文婉玉等人的注意力,见她们俱都没有深究,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片刻的工夫,头场戏就开演了。
宁祯扬目光划过西面。见苏妙真笑盈盈地倾身凑向文婉玉,胸前白玉项牌微微晃荡,上头的“平安”二字格外显眼。
她一面摇着手中海棠形缂丝纨扇,一面眉飞色舞地说了些什么。他凝神一听,听得几声“居士”“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天马行空”之语。宁祯扬抚了抚翠玉扳指,了然一嗤。
宁禄在他跟前伺候着,听得自家世子爷低声说了句“自得自满、自吹自擂”后,就撇了撇唇角,似是笑了一笑。宁禄登时一奇,想不透是什么让宁祯扬愉悦起来,不由暗暗琢磨。
安平居士是在乾元九年于京城里声名鹊起的,这宁禄一清二楚。因为当初那几卷话本都是他去买来呈给自家世子的。
前几日衍庆堂一说要刻印安平居士的新作时,宁禄就格外惊异——那安平居士何时来了苏州,又何时有了新作。没等他跟宁祯扬说上一声,他就被宁祯扬吩咐着去衍庆堂打听究竟何人送去手稿,同时秘密取来手稿。
当初在京城宁禄就被安排着干了一回。宁祯扬自己有些雅兴不说,还性好结交文人墨客,自打读了那第一卷 《术士录》就对安平居士一人格外感兴趣,有意结交一二,甚至收为门下清客。
宁禄晓得宁祯扬结交资助文人清客们,不光是为了纵情诗文,也有为吴王府考虑的缘故在——乾元帝多疑冷情。将来若吴王府犯了事,有着士林名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削爵的下场。
而这个安平居士声名鹊起,第一部 话本就能在士庶百姓间口耳相传,以后在文坛当然能有些地位,若能招揽至吴王府作了门下清客,那就也是美谈一桩。宁禄就格外积极去办。
但宁禄当初并没拿到原稿,且印坊不敢透露究竟为何人所送所写,宁祯扬便也没多追究。宁禄更没怎么当回事儿。
可苏州城不比天子脚下的京城,衍庆堂掌柜一见得是王府所命,当即不敢隐瞒。宁禄不但拿到了部分手稿,还得知了具体情形。宁禄一晓得这扬州而来的小藕官居然和安平居士有所合作,当即一奇。
不说小藕官是被吴王府看好了要送到荆州府的人选之一,他们世子爷可还挺爱翻阅这安平居士的话本,他们世子爷可还挺爱翻阅这安平居士的话本,得赶紧回去禀告。
但宁祯扬听了来龙去脉后,沉思片刻,却只说不必再查,他已有思量。更吩咐宁禄直接把虹英班与小藕官请入王府。
那这么说,小藕官既然是苏安人带来的苏州,那苏安人或许也对这安平居士究竟是何人物而有点头绪。宁禄暗暗点头:难怪这回世子妃想请苏安人过来,世子爷不等世子妃开口,就先安排妥当。
宁禄这里默默思索,台上的《游园惊梦》已然演了一半。
苏妙真兴味索然地听台上杜丽娘唱了几句,但觉无趣,要了一碗冰水酪,没等送上来,因瞧见鹿轩窗外廊下走过了小藕官等几位虹英班的戏子,便忙起身,借口更衣,寻了出去。
为了方便,吴王府拾掇出鹿轩的几间耳房做三名班安放乐器头面的戏房,苏妙真进到退室,差黄莺将小藕官请入叙话。
因知道下一出就是《鸳鸯记》,苏妙真也不敢耽搁,拉着小藕官就问道:“《鸳鸯记》排得可如何?赶得上月底上演第一二折 吧?”
小藕官福身一笑:“幸不辱命,不仅第一二折 ,到第五六折都熟练了,否则哪敢来吴王府献丑?”
小藕官一到虹英班就红遍了苏州,她更从不藏私,唱腔身段眼神等演戏的本领都尽能力教学,虹英班上下便都极为尊重她。
且扬州为南直隶第一大镇,苏州虽也富庶,但还是要差上一点,虹英班班主更觉得小藕官在扬州待久了肯定广见世面,就事事听从小藕官。故而小藕官一提要新排戏目《鸳鸯记》,虹英班上下也无人反对。
又听这戏目脱胎于的话本原是顶顶有名的文人所撰,虹英班更暗暗钦佩,排演时哪里偷懒,都加班加点地练着,好在苏妙真当初是先撰写戏本版本,直接送到小藕官处让她评阅后,才又在浴佛节前后改作话本,小藕官就多了小半个月做准备。
而苏妙真写戏本时也有考虑到演出难度,场景人物设置得都不繁杂,只是以情节情感取胜。曲目曲牌又多有章可循,只要把唱词套进即可,小藕官自己更曾作过一套。从三月二十六到四月二十二,近一个月下来,就相当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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