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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宁臻睿来的还算时候,本来她都还在发愁,若傅云天赵越北将来跟顾长清提起在湖广遇到了苗真,该怎么圆谎……毕竟直接去求赵傅二人,让他们在任何人尤其是顾长清跟前,提都不许提“苗真”——会显得太刻意了。
如今宁臻睿直接用皇子的身份压住赵傅二人,他二人就只能守口如瓶了。而苏观河则更不会对女婿说此事,她大可高枕无忧了。
她便转忧为喜,瞅着宁臻睿大乐,满怀真挚地夸了他一通“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古道热肠”,极是谄媚。
说起这儿宁臻睿倒不愧跟傅云天有血亲关系,两人都挺爱听奉承话。
宁臻睿听她卖力地阿谀献媚,当下心情越发转好,也没急着审抓到手的那几个贼匪,先问了苏妙真一些事,诸如她怎么来了湖广,为何非要扮作苗真,以及怎么扮成的苗真而一直没露馅,和她从哪儿学到的灭蝗及安置流民的知识……
苏妙真也不敢再编瞎话,实在也没精力再撒谎,就老老实实道:“我以前在京城跟家里的荼茗学了口技,他比我强,能随心所欲转化口音,我学了他三成的功力,能完全模仿一个没变声的少年……这回不是湖广大旱么。我爹又被珉王给打成重伤,身体还没好全就得到各州府看情况……我想替他老人家分忧,就跟了过来。”
“至于灭蝗和处置流民的办法,其实历朝历代的史书笔记上都有写,譬如有唐姚崇灭蝗——我不过拾人牙慧,没太迷信鬼神一昧求雨祭祀,把那些实用的办法都归纳到一起……还有以工代赈,我记得范仲淹在两浙,欧阳修在知颍州时,都有此举. 爹爹和我只是把这给系统化全面化了……真的七少爷,都是旧人行过的办法,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
许是她事无巨细地报告出来,一点儿不敢隐藏——让宁臻睿心情大好。苏妙真见他露齿一笑,两排牙亮亮的,更大摇大摆坐到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笑道:“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像我们几个碰到这种事都得傻眼……”
苏妙真嘿然一笑,瞧着宁臻睿稍嫌狭长的面容,不禁心道:其实他长得阳光开朗,人也不错,可惜他近些年刻意要摆谱装深沉,就极力压制这种阳光活泼的气息。他又遇到被亲兄弟算计坠马的事儿,就越发喜怒无常……皇家啊皇家,就是这样把一个大好的阳光少年给扼杀了……
宁臻睿冷哼一声,不给面子批评道:“你别得意,你到底是个女儿家,旁门左道少学点,琴棋书画女红饮食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儿。”
苏妙真胸中一憋,但她还记得怎么应付宁臻睿这类人,当下仍满脸笑容地受教点头,柔顺万分地阿谀称是。
宁臻睿便扬声让侍卫们把人押进来。欲要审问处置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盗匪。
苏妙真打量着傅赵宁三人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悄悄走至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瞥见二楼木窗还开着,吹来阵阵热风,她刚要靠近去合上,却瞧见从江津口处停泊的船只上亮起来无数火把,苏妙真心中一惊,移目下看,只见得从西面巷□□来无数带火利箭,噼里啪啦地照耀了大半的夜空。
满街都是逃窜之人,苏妙真惊得立时关窗,但挡不住酒肆外头响彻夜空的锣鼓声马蹄声呵斥声踩踏声惊呼声响成一片,有人跳脚大喊:“流民苗贼要烧沙市,还要里应外合地攻荆州城,不能往那个方向去……”
包厢内外的其他人也都听得动静,俱是悚然一惊,过道站的侍卫一拥而入保护宁臻睿下楼移驾,然而众人还没离开酒楼后院,她只听见“簌簌”几声,沾油带火的利箭破门而入。还有不少燃烧的火把被造反乱民扔进来。
赵傅二人和侍卫们拔刀举剑,打落许多,然而仍有两枝利箭变成漏网之鱼,直奔苏妙真宁臻睿方向。
她大骇至极,脑海一片空白,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宁臻睿绝对不能在苏观河巡抚的湖广出事,当下拼了命地将宁臻睿扑倒在地,登时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伴随着剧烈的烧灼感,都让她头晕目眩,气血翻涌。
苏妙真死死抱住宁臻睿,急声问他安危,待听得宁臻睿闷哼了声“没事儿”,才放心下来,起身要离开被她压在身下的宁臻睿,好扑灭两人衣服上的明火,终于大功告成,然而她脚下一滑,重重摔上地板,随即只觉胳膊处传来的疼痛入骨髓,让人再也支撑不住。
苏妙真疼得眼冒金星,她模模糊糊瞅着门窗处燃起的绚丽火光,心底苦笑:
与水犯冲?她这分明是跟火相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我的确没正面写过南苑事件,以后看看在番外里写吧。
以及,你们为什么叫顾长清小顾?感觉蛮萌的,我有点想在文里征用这个称呼,都没意见吧(*^ー^)以前准备让真真叫顾长清长清哥哥,现在想想这个小顾比较自然不造作。
第177章
荆州被罢职府吏袁之沛与苗人土人共同纠集八千流民起兵阜河镇,将沙市抢了个空,又烧了个干净,直奔州城抢粮造反。
荆州府向北四百余里是襄阳府,向东四百余里是武昌府,但不管是向东还是向北,都是十室九空。有饥肠辘辘的逃荒流民,不生寸草的焦土赤地,数不胜数的矮坟死尸。
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虽早已过去,但日光仍刺到人睁不开眼,从荒庙屋顶上肆意筛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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