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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郎中连着七八日歇在了前衙,说是督促匠户‘夜作’,倒像是被那绝色正妻赶出了房,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一个男人,竟被女人拿捏恐吓了住,简直奇耻大辱……”
苏妙真全然不知,因她受伤后几乎没出过卧房,就连吴王府也再没去过,只是连着应付了几波前来探病的女眷堂客们,也觉心烦劳累。而至年底,无论是后宅中馈还是外头商事都繁杂之极,须得她费心尽力地去安排打点。
织造局的官署比起钞关大了三四倍,一架汉白玉底座紫檀八扇屏风将正堂明间和碧纱橱隔开,屏风里是丫鬟仆妇,屏风外是顾苏两姓的小厮管事们。
两府的小厮管事们或掌管顾家的田庄商铺,或用事于苏妙真名下产业,都是男子,不好在内宅久留,苏妙真便让他们先来报告。
一时俱都讲完,苏妙真将地租抽分略算了一遍,见无大的出入,便按着跟苏妙娣学来的种种做法手段,牢牢遵守“恩威并施”的原则,或勉励,或嘉奖,或训诫,或申斥……很快处理完毕,便打发他们出去。
轮到朱三上前回话。他等了许久,直到见屏风后的身影翻着账册货单的手停了下来,算着该是已经大致看完,便行了个礼,清清嗓子,将苏妙真名下各个铺子里的银钱账务及来年打算尽数讲出
——这些苏妙真平日里便有注意,故而事事了然,不过是略问了他些人事任免的关节,便撂开手,问起他新开店面和织坊里的事宜。
朱三笑道:“上半年按着姑娘的吩咐,给小秦淮河畔的红妓名戏送过几套,又印了广告传单雇人发过……朱七说,眼下扬州的纪香阁已经打响名声了,还有客人想向咱们大量买‘萃’字号的整套脂粉,算起来也有万两银子,但姑娘先前说这‘萃’字号每年每地只能发售固定的套数,所以……”
“物以稀为贵,‘萃’字号是纪香阁的招牌脸面,绝不能随便增产……”苏妙真立时拒绝:“他若想要,让他提前预定,或者让他买别的系列,都是一样的……”
朱三点头称是:“杭州的纪香阁也开业三个月了,眼下初级熟客已有八十余人,按姑娘的意思,都发了特制的贵宾梅花玉版笺和描金折枝牡丹粉蜡笺…只不知苏州和金陵的纪香阁该何时筹办,如今苏州好几家上好店面正在转卖,若是及时买下——姑娘可有示下?”
苏妙真沉吟片刻,“不了,等你们姑爷离了苏州再说此事,现在不能把纪香阁开到他眼皮子底下,那样对我来说太不方便。但可以把铺子先盘下来,你先看着办吧。”
朱三虽不明白里头缘由,本想再劝,但见苏妙真意态坚决,便应声下来道:“至于织坊里头,第二批货已经卖出去了,物美价廉,松江的应大布商要跟咱们长期订货,苏州这边的几大布商也都有意,咱们要么把价格再调低两分,好抢占市场?”
苏妙真摇头轻道:“不能再调低抢人家饭碗了,否则不等咱们成长壮大起来,江南其他的大坊主和织工们就先容不下咱们,慢慢来……不过可以把织坊前后的地皮都盘下来,再扩大生产……”
朱三亦是答应,又提起金陵扬州的苏绣铺子生意极好,他认为该再雇佣些苏州本地技艺精湛的绣娘。因听苏妙真思索片刻后就立刻笑着称是,朱三也深感振奋,便又回了几件杂事。
刚和苏妙真商量完织坊外头还得加强人手好保密巡逻,就见傅云天撩开大红撒花暖帘,面色焦急,手中更捏了一封信件。朱三见他似有要事,又被窜入堂内的冷风吹得打个激灵,就先请告退。
苏妙真这边也听到傅云天要茶的嗓门,合上手中账册,转出屏风,走到明间坐了。二人虽有兄妹之名,但苏妙真吃够了名声不好的苦,便仍吩咐着婆子将堂帘打起,让仆妇丫鬟们俱都围到身边,也没管傅云天面色焦急,几度欲言又止,便给内宅的仆妇丫鬟安排任务。
蓝湘不死心地往屋外瞥一眼,见确实没有别人,只有阴沉沉的天空,这才道:“这几样是给几位千户夫人,同知夫人、通判夫人们的……这几担则是送到知府夫人、卫指挥使夫人处的冬至盘,有木樨糯米酒一壶、秋露白两壶、竹叶青三壶、稻窠团两碟、粉圆两盒、酥油泡螺三盒……”
苏妙真听蓝湘讲完每盒节礼里的具体内容,想了想,道:“这吴门风俗,比京城更重冬至,甚至有‘拜冬’之说。去年我住在城外钞关,她们没能上门拜访,估计都卯足着劲要等今年,偏我眼下也不舒坦,懒怠见人,还是闭门谢客罢……你把给每家的节礼添上一半,以表亲厚,送过去的时候跟各家女眷说一声,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我这还没好全,后日冬至就不留客了……”
蓝湘点头退到一边,绿意走了上来,将一叠朱红洒金单子呈了上来,还没说话,傅云天先大呼小叫起来:“五妹妹,虽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你上次受伤哪里有伤筋动骨了,景明更也说你这两日就可以不用吃药敷药了。怎么就还闭门不出呢?你瞧瞧你,又装病了不是,当初我就晓得绛仙她是从你……”
“谁说我不敷药了,我房里还有一打的同仁堂膏药贴没用呢!”苏妙真白傅云天一眼,也懒得搭理他,看向绿意。
绿意成婚后还算幸福,已换做妇人打扮,还胖了几分,此刻就忍笑岔开道:“送往金陵和京城的年礼也得上路了,按姑娘的吩咐,已经按去年的例整理好给各府的年礼,姑娘过目,看看有什么再需添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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