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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点头,不再过问此事,苏问弦又道:“对了真真,这出戏目还影响了年底府衙判决的一桩案子……”便细细讲出。
在扬州府九月间,有一对夫妇也遇到了乔氏杨千户的事。同样是妻子被奸污后,又被丈夫辱骂责打,百般虐待,妻子不堪忍受,心灰意冷,便投井自杀。妻子的娘家发现后举状告到府衙,靳知府本想着女子失贞后自尽乃天经地义,便不理会。
但拖了一段时间后,扬州府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鸳鸯记》的戏目,话本和说书内容,;故而这案子一宣扬出来,同情妻子的舆论熊熊如火,而知府亦看过这出戏目后,入戏过深,同觉愤慨,便拿出卷宗,重判丈夫杖刑二十,责成赔银,好好埋葬。
苏妙真一听有这等变化,欢喜难言:“我就知道这出戏肯定能有些作用的,果然,在这案子上就成功引导了正确的言论。”
苏问弦看着她笑道:“真真,我当初看你爱舞文弄墨写什么话本小说,还觉得不过是小女儿家贪玩,现在想想,你这一杆笔能做到的事却也不少,好比这些民间舆情……”
他慢慢笑道:“因着你那话本,张松年进入通政司成为左参议,且他至今在京城的百姓眼里,仍是大顺数一数二的能臣好官,和话本里的葛青天一般值得信重。虽则他有点过分清正不知变通,但就凭着这些舆情民望,眼下却已然被提作首辅——话说回来,这可不是有你的一份功劳么,你若是去他跟前亮亮身份,说不得他都得把你供起来……”
又道:“听说他一进内阁,就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京察,人们都说他这是想要为接下来的丈田清粮做准备……”
苏妙真闻言一惊,苏问弦如今在政务上也不瞒她,便将从京城刚传出的消息说出,原来这就是年节前几天刚发生的事。
文婉玉的父亲乃是阁臣之首,但他处事衡平持正,嫁女后越发明哲保身,故而四位阁臣并没真的分出地位高下。
而先前在黄河大水中冒死谏言查仓的张松年,于乾元十年进入通政司,后一路升到左参议。
如今文老太爷去世,文大学士便要丁忧三年离开内阁,张松年就被乾元帝空降安排到内阁成为元辅,压倒了亲家许大学士还有礼部尚书户部左侍郎三人,引起朝廷议论。
但因着他在民间名声太好,一些重臣纵有怨言,也不好否决。
苏妙真对张松年算挺有了解,知道这位清官乃是顾老太爷的门生,和顾家素有密切往来。此刻听得苏问弦提起“丈田清粮”一事,立刻又明白定然和顾长清先前秘密送到京城的奏疏有关。
她暗想多是顾长清和张松年通过气了,心中不免一喜——有一个首辅大力支持丈田清粮,顾长清的这一目标定能早早实现。
又想着先前许凝秋被定给了张家次子,如今张松年位高官显,连带着许凝秋和许家都能更好,苏妙真就越发高兴。
两人正说着,班主上来拜见,苏妙真说了些小藕官的近况给班主,又赏了丰厚的银子尺头给戏班和那两个领衔生旦,班主低头弯腰,连声谢恩地退了出去。
不一时,一楼二楼的官绅盐商发觉这东座官厢里乃是运同府的家眷,就忙过来拜见。苏问弦不欲让外人看到苏妙真的身影容貌,除了把殷泽叫进了包厢,其他人一概被他打发走了。
苏问弦又见苏妙真在殷泽出去后就始终出神,便领她从玉合春出去。
酉中刚至,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小秦淮河的两岸已然挂满了各色形状不一的花灯,又有游街穿巷的喧嚣社鼓,叫卖珍巧的货郎,演说宣卷的游僧流道,香车俊马的仕女王孙……
苏妙真一面看着街道热闹,一面由苏问弦扶着上了一艘宽大精致的画舫。
画舫内熏香扑鼻。苏妙真想着苏问弦居然要帮殷泽和谭玉容说亲,心中虽有暗暗愧疚不安,但更多的还是窃喜,赶忙把其他人都赶到前舱,拉着苏问弦轻声道:“哥哥,你真打算替殷总商说谭家的亲事?”
苏问弦笑道:“殷泽年未三十,父母双亡。他没有正妻,但已经是淮扬盐业的第二大总商,富可敌国。如今他又捐了五品同知的官——”
“不说配襄阳府的一家粮商绰绰有余,就是配如今的陈家,那也是门户相当!我只是替两家牵个线,到底成不成,还得看那陈芍是否真有你说得如此出色——殷泽眼光挑剔,陈芍若不是样样最好,他可不会愿意。”
苏妙真心中一喜。
就忙忙道:“谭姐姐优秀极了,我敢说殷总商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比谭姐姐更好的女子,不说她容貌秀雅,气质超然,心性善良。单说那些风雅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比学子文士们要强出十倍百倍,就连姐姐,在书琴二艺上怕得逊色她不少呢……”
“且她也不是但学些风花雪月之物,在针黹女红汤水饮食也都样样出色……还有还有,谭家的内事如今都是她在打点,这主持中馈,辖管奴婢也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她在襄阳府还有活菩萨之名,可见一斑了。”
她虽然决定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使尽浑身解数去和顾长清培养感情,让他离不开她,但心中仍有忐忑,心想这错过的白月光向来是比身边的正妻要多几分时光滤出的美好,且谭玉容若到时候没婚嫁,陈家再要求些甚么,似乎也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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