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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天的心思就牢牢牵绊了住。但他究竟不是愚蠢到家的人,往日也常在脂粉堆里打转,见多了这些手段,只是平日里不太上心罢了。
故一被苏妙真点破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他就脸色渐变,心中也明白过来。
而苏妙真见他似有醒悟之意,更没计较她最后的贬低之语,越发下了功夫,柔声细气地喊了无数声“二哥哥”。
终于旁敲侧击地问出他二人没有夫妻之实,苏妙真就亲手斟了盏茶递给傅云天,坐到他对面细细劝导,只把其中利害关系尽数剖析出来,极是苦口婆心。
傅云天正儿八经中意了苏妙真好几年,见她殷殷关怀,哪肯让她失望,就满口答应,只说等回京城就一刀两断。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长清从外面回来,又把傅云天留到了晚间用饭。饭间因傅云天问起济宁府的丈田清粮,难免要论起张元辅上任一年来推行的政令,傅云天除了对“丈田清粮”和“京察”赞不绝口外,对“撤罢市舶司”一样推崇至极。
只让苏妙真在旁听得连连摇头,傅云天这一整日都被她捧着顺着,一时间也难免有些得意忘形,道:“五妹妹,你是个女子,自然不晓得因着这市舶司朝贡有利可图,从扶桑而来的倭寇屡剿不绝,这市舶司一撤,以后就再无倭患。”
“那二哥,咱们打个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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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六年正月十四,诸倭勾结海商,大举入寇,连舰数百,蔽海而至。
自太仓登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犯苏州、松江、杭州、扬州、泰州等富庶州府,纵火劫掠。
浙东滨海数千里间受其荼毒,被焚劫儿女、钱帛、田庐以数万计,所杀将、吏、士、民以数千计,所陷城邑、卫所、乡镇以数十百计。
倭寇乘着正月劫掠浙江南直隶两省的富庶城镇,这事传入京城后自是惹得乾元帝天颜大怒,乾元帝罢免了浙江巡抚,奖赏了苏扬常松等地及时组织防御反攻的官员将领。
又从兵部尚书与几位阁臣所言,起用了一位曾经平定过两广叛乱但因贪污军饷而赋闲多年的老臣,任其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更加浙江总督,以训练水战士兵。
傅云天正月里刚回京城,没歇两日,就被乾元帝指了出去,派到浙江都司任都指挥佥事,防守杭州、宁波、台州三郡。
傅云天本就不想在锦衣卫干什么巡查缉捕密探,先前也只是因着傅啸疆想要磨练他的城府心智才勉强待着,一收到任命当然大喜,比老骥伏枥的新任浙江总督还要精神抖擞,连夜就卷了包袱,疾驰南下,但路经淮安扬州常州等地时,因着有苏问弦等熟人在,难免就多逗留了几日。
即便如此,傅云天也在二月就入到吴郡。一到苏州地界,傅云天自是要见宁祯扬,二人也没心思游宴取乐,一大早出城要去登铁铃关。
路上二人提起正月里的倭寇入侵,苏州卫官军如何不堪一击,傅云天难免想到他同苏妙真打的那个赌,不由紧了紧缰绳,自言自摇头语道:“还真被她个女儿家说准了。”
见宁祯扬瞥他一眼,神色好奇,傅云天不免将上年十二月里跟苏妙真打赌之事模糊说出,带过赌注一处,他无奈道:“你说说,她怎么随口一猜,就猜得那么准呢。”
宁祯扬微微一哼:“你以为苏氏是随口一猜?去年三月市舶司一罢,她就嚷嚷着可能会有倭寇,急急吩咐手下管事伙计,让他们把开到枫桥处的所有织坊布庄撤进内城,我本来要反对,后来想着吴王府又不差她那儿的银子,就没跟她争辩。”
傅云天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宁祯扬好半日,方讶异道:“恪然,听这意思,你居然在跟五妹妹搭伙做生意,你不是一贯看她不顺眼么?”
宁祯扬心内颇不自在,面上表情却不变分毫:“都求上门了,我能真不答应她么,怎么说也是问弦的妹妹。”
因着苏妙真的织坊效率实在太高,出货量既多且快,大引得吴郡当地的其他布商明里暗里地拼命打压,甚至有布商士绅如法炮制,又煽动小股失业织工去上门打砸的。
苏妙真不愿让出任苏州织造的顾长清牵涉其中,仔细琢磨,想到吴王府是苏州的最大勋贵,若能在宁祯扬这株大树下乘凉,自然没人敢惹上门。就找到宁祯扬,问他要不要入股,二人一起将苏州乃至南直隶的布匹绸缎生意垄断下来。
苏州及附近松江等地的棉纺丝织业极为发达,宁祯扬手中亦握了许多类似产业,被苏妙真的织坊布庄打压下来,其实大部分都开始难以为继。
虽说吴王府还有钞关,田庄、矿产等其他进项,但已失去海贸收入,又骤然丢了这一块,吴王府也有些吃紧。
但他狠不下心去跟她在这上面争长短,一见她愿意拉他入伙,当下就应了下来,两人开始合作。苏妙真也不要他出钱出人,只需提供渠道和权势,就分了两成给他。
宁祯扬虽估计到苏妙真从织坊布铺里获得的利润比一般坊主布商要多,但等一季度过后,他收到苏妙真送去的两万七千两银票时,才知道这里面的进项有多惊人。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铁铃关。
二人下马登楼,傅云天放眼一望,见得阊门到枫桥的十里繁华早已烟消云散,数千民屋大多已成断壁残垣,比在扬州所见情景要惨烈数倍有余,不由面色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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