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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书目光闪烁,完全不敢去看苏妙真,闭了闭眼,颤着声说道:“就是那位陈余容,陈芍姑娘。陈御史巡漕时在扬州见到妹妹,便把人接了回来,姑爷本在外面有事,忽在城门口看到了她,就去了巡漕使院……”
第209章
苏妙真这回听了个清楚,当即全身一颤,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螺钿拔步床橼。房内的侍书黄莺慌着就要上前宽慰。
却见苏妙真摇了摇头,便深深吸了口气,弯腰套上绣鞋,撩了帘子便往后院仪门方向奔去,也不管身后被她撞倒的琴桌,黄莺侍书止之不迭,只能赶紧跟上,众人便一径往巡漕使院坐落的草堂庙街而去。
运河沿路店铺舟船鳞次栉比,商贩行人来往不绝,繁华喧闹至极,苏妙真却没有半分凑热闹的心思,满脑子里都是谭玉容居然现在就被认回,而顾长清居然一得知消息就撂下了在家等候的她。她心中酸涩,死死掐着手心,吸气吐气不断让自己放松。
然而等八宝珠缨马车停在了巡漕使院的双扇朱红大门前,她见到拴马石前那匹熟悉的青鬃马后,身子一颤,扶着车架立了半日,等顾寅一把大门叫开,便立时抿唇提裙,进到陈家。迎面撞着了陈家的大管事陈岩。
陈岩登时吃了一惊,略一回神,就想明白了对方所为何来,就一面急急吩咐婆子往内宅通报,一面狠狠瞪了几个胆大偷瞧的小厮。
转身刚要叫来几个婆子跟随伺候,却见她半点礼数也不讲,就直接冷着脸拨开上前搀扶的婆子们,快步走向后宅,陈岩在后面看得目瞪口袋,生怕她是听说了什么,呷醋打上门来,要在陈家闹上一场,便跺一跺脚,也急忙跟上。
苏妙真脚程极快,婆子们刚气喘吁吁地奔到花厅口要通报,她便跟着也进到了院中。陈岩抢在苏妙真前头奔上游廊,往花厅里觑了一眼,但见厅内的二小姐正死死搂着大小姐流泪哭泣,知府大人则跟自家主人对面而坐。
而又见这知府大人虽盯着新找回来的大小姐看,但始终一言不发,行为举止间更并无任何逾越之处,陈岩当下就大大地松了口气,咳了一声,赶紧高声喊道:“顾夫人来了。”
苏妙真进门就瞧见顾长清的神色不同往日;霎时间心中一紧,面上仍作出镇定模样,视线移向被陈玫死死抱住的谭玉容,两人目光一撞,面色乏累的谭玉容便讶异地张了张嘴,她身后的夏莲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险些滑倒。
苏妙真赶在她主仆二人说话前,定了定神,也做了个惊讶表情,道:“谭姐姐,好久不见了,原来你竟然是陈家的大姑娘,这我可一点儿都没料到……”
厅内众人都是一惊,苏妙真看着惊讶抬头的陈玫与微微皱眉的陈宣,落座到顾长清身边位置。她料得谭玉容天性包容善良,而便是想着谭家的名声和她自己的名誉,便是想着苏观河除旌表请官外对谭家的种种照料特许,谭玉容也不会提起在襄阳收留苏妙真四人的事。
苏妙真便勉强一笑,“前年我去湖广侍候爹娘时,谭家曾主动给巡抚衙门借了粮食,故而我跟谭姐姐有过一面之缘,不对,不能叫谭姐姐了,得改口叫陈姐姐了。”
不出苏妙真所料,谭玉容见得是她,不过思索了片刻,就附和地点了点头,亦然轻声道:“是的,我爹他借给了巡抚百万担粮食,所以我和这,这位顾大人的娘子见了次面。”
说着,谭玉容则站起身来,扫视了厅内众人一眼,目光在顾长清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苏妙真,两人对视须臾,低头疲惫道:“这会儿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先去看看父亲吧……”
苏妙真眼见得激动到颤栗的陈玫追着跑了出去,而顾长清的目光亦然不自觉跟出厅外,但觉像是有一把生锈了的钝刀子在她心头上来回剜割。
她不管不顾地闯进陈家,本有千言万语想对顾长清说,还有千怒万恼要跟顾长清闹,但望着他端正可靠的侧颜,却只是怔怔许久。于愤怒恼恨之外竟又生出几分心灰意冷,越来越多,让她连发脾气的力气都全然失去。
她瞥一眼慢慢抚着脂玉扳指的陈宣,他面色又恢复成微波不动,正凝视着她,苏妙真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唇,低道:“陈大人,你跟夫君他想来还有事情要谈,妾身,妾身便先告辞了。”
……
苏妙真回到卧房,打发了所有陪侍的丫鬟,便颓然坐到镜前,看着镜中的人影一面卸着簪钗,一面泪流不止。
她刚把头发打散梳着,内室外脚步声起,顾长清推门进来,本来仍是失魂落魄,一见得苏妙真泪流满面,神色凄切,立时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步跨到苏妙真身边问道:“真真,今儿是你的生日,你怎么哭了。”说着,便抬手要去揩拭苏妙真腮边的泪珠。
苏妙真心头猛然一颤。她方才被顾长清无视的时候只觉心酸心痛,这会儿被他好言好语地关怀,却觉心头火气起,愤怒到难以克制。
当下就撇开脸,避掉他的动作,复冷声道:“我想着陈姐姐终于跟兄长妹妹团聚,心中替她欣慰,所以哭了,不成么?”
又看向顾长清,微微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既然陈家姑娘回来了,却不知顾大人打算何时给我休书?”
顾长清从未见过她如此冷淡的模样,当下脸色一变,眼瞳一缩,他慢慢蹲下身,在苏妙真跟前柔声哄着:“真真,你别生气坏了身体,我知道你在为余容的事生我气,我当时乍一听说她死而复生,便忘了其他,但这会儿我不是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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