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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苏观河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先去内廷面见乾元帝述职,又去吏部勘合打点,再和相熟官绅往来应酬。
苏妙真好容易寻到空子,打听出来苏观河等好几位巡抚的的确确是赞同封贡互市,只不过正在看着朝野评议方向。
苏观河本不过顺嘴带出,还提起了湖广皇陵数月前被无知愚民盗伐林木,他为此苦恼。后意识到苏妙真是有意刨根究底,想起王氏所言,就板了脸要训诫这女儿。
然而苏妙真及时搬出苏问弦来,只说苏问弦原也是赞同封贡互市的,但他还想打听打听朝中重臣和各地督抚的看法,只是他不好出面联系,所以她来探探苏观河与其他巡抚们的心思。
苏观河想着苏问弦如今身份,不好如先前一样,随便打听插手朝政的,便点头理解,也没再瞒苏妙真,把数位巡抚的种种意见都悄悄掰扯清楚。
苏妙真急急地拿着这些消息去跟苏问弦献媚,却让他好一阵失笑,只说他在宫里宫外日日行走,身边护卫手下心腹无数,又有许多高官勋贵等着同他见面……
若是如此,苏问弦还需要苏妙真给来送消息,不如趁早回扬州窝着。正好两淮盐运使的职责眼下由运同暂代理事,那人虽是苏问弦一手给机会提拔上来的,但谨慎妥帖有余,格局魄力不足。
苏妙真见他言语中也是个赞同封贡互市的意思,大为放松,再问了两句乾元帝的心意。苏问弦日日往宫中去,虽是不能直接探问圣意,但和其他几位皇子都看出来乾元帝举棋不定:乾元帝多是准备趁着廷议,看看其他大臣们的想法,再做最终裁夺。
苏妙真便一面数着日子等廷议,一面梳理着手上生意,先把黄莺放出府去执掌东城的纪香阁,又加紧督促侍书等人的功课,再忙着选址另建窑厂,尽快让烧制琉璃之事步入正轨,扩大生产。
其间中秋的前夜,成山伯府阖家团聚,苏问弦并不顾及眼下君臣之别,而于二房正堂朝王氏夫妇毫不含糊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以报养育之恩。
因着他过两日就得搬到隔壁府邸,虽则工部还没有将那皇子府邸彻底建好完工,但是有君臣之别,见到王氏夫妇后,苏问弦也不能再在伯府久住。
王氏夫妇俱是涕泪交加,吃罢团圆饭,就让众人收拾安置,帮着搬运打点。但苏问弦仍是一有空就往成山伯府回,苏妙真虽不如先前日日能见着他,但两日总是能见上一面。
这让京里人看了,都说成山伯府运气好,福气也好,苏问弦虽是很难登上大位,但也有足够的权势去庇护提携伯府子弟。
而八月十七前后,各地督抚就已全数进京,朝堂上日日都是吵吵嚷嚷,就着几件大事吵得天翻地覆。
一则是宣大总督赵理上奏称为了边地太平及百姓休养,当行封贡互市。
此言一出,霎时间,朝野一片哗然。科道官及御史们大都激烈指责赵理畏战,只求眼前功利,不行长远考虑。
蓟辽总督更称先帝禁止马市,不应违背祖制。还有张首辅也强烈反对跟鞑子建交往来,陕西三边总督亦称难以苟同。一时间,赵理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幸而兵部尚书镇远侯一改往常不参与三大总督纷争的做法,直接了当明明白白地附议封贡互市。兵部尚书傅啸疆素有威名,他都跳出来,顿时壮了其他人的胆子。
没两日,山东河南湖广等田赋较重的行省巡抚也站出来,或委婉,或直白地表达了意见。顾长清是山东布政使司的左参政,同样上折子,历数近来九边军饷造就的沉重负担。
苏问弦身为两淮盐运使,也理所当然地表了态,亦然赞同。于是转眼间,这风向就由一边倒转为两方抗衡。
自然也有中庸派的,礼部尚书等四人认为封赏通贡倒很合理方便,能显大顺国威,但都说开市互贸却不可行。
两方或皆有私心在内,但明面上拿出的理由确确实实都极有道理,且本朝从未有过与蒙人通市的前例,乾元帝难免犹豫不决,无法定夺,下面的朝臣也争执得越发厉害,从朝上闹到朝下,没个消停。
好比张首辅和许学士便闹得人尽皆知,两人本是好好的姻亲,却因此事互相给了冷脸,听说还在下朝后,借着避轿之事吵了一通,幸好年迈的礼部尚书做轿经过,两人这才分道扬镳……
这事儿还没理清,浙江总督想要招抚倭寇中的假倭海商,还想要重开市舶司的奏折也惹得朝野议论纷纷。所谓假倭,虽亦然是海盗贼匪,但乃是沿海百姓顺从倭寇者。
苏问弦跟苏妙真提了两句,原来是那胡总督上书称“今之海寇,动计数万,皆托言倭奴,而其实出于日本者不下数千,其余皆中国之赤子无赖,孑入而附之耳。小民迫于贪酷,困于饥寒,相率入海从之。故大抵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不若招抚使之归顺,协官军剿灭真倭……”
因着大顺海防无多少经验,这一年的剿寇虽有大大小小的胜利,但仍是艰难,便有许多朝臣赞同。
且明眼人也渐渐看了出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沿海百姓商户不能靠海做贸易,自然有难以为生的。
倭人没了官方的朝贡交易,想发财也只有走私劫掠一条路。而眼下纵使不能放开私商海禁,可大顺各处的市舶司还是可以重新商榷开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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