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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
本就正安静的殿内愈发静下来,所有人的声音都被偷走了。
不敢言语,怕惊走了天上仙。
原本,依旧懒散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的白发青年,对这所谓的皇后娘娘一点兴趣都没有,连头都没有抬起,更没打算去看。
直到周围忽然间噤了声,才引起他的注意。
很随意的掀起眼帘,往门口来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也就是这么一眼。
就叫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这位从始至终死气沉沉的宋国使官,连整个羽国跟他们的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的使官,在这一刻简直怔愣。
直接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由自主的微微坐起身来,垂在膝间的手指止不住在颤抖。
而后缓缓的,这颤抖从指尖开始波及到全身,最后轰然袭击到心上。
扑通。
扑通!
叫他跟随着死去了六年的心,在这一刻忽然的重新开始跳跃起来。
白发使官眼也不眨的望着灯光下那个人,望着她漂亮的眉眼,望着她颔首低眉时一颦一笑,贪婪又小心的一寸一寸望过她身影。
眼眶控制不住的发起热,但他整个人也因此活了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积郁多年的迟暮死气开始缓缓散去。
取而代之一下子扬起来的,是等待了太久的绝望痛苦,以及,永远爱她的深情与痴念。
他克制不住,他在想这是梦么?是不是他真疯了才望见她幻影?
眼泪却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也不曾有过半分迟疑,他根本都没有像乔珍想过的那样,对她的身份有一点疑虑。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过去多久,只需要一眼,他就能认出来。
他知道,那就是她,那就是他的乔乔。
最初那骤然一眼的僵住,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缓过来。
却又忽然的一下子,汹涌的情绪在他心里掀起一场海啸,又像是成千上万只蝴蝶在胸口困涌,拉扯着他的心想要奔向她,叫他躁动到难过。
他真的没忍住,他再也忍不住。
噌的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因为太过慌忙冲动,动作幅度也有些过大,轰然撞上身前木桌。
砰的一声巨响,桌子被整个掀翻倒地,上面的酒水杯碟在滚落中碰撞破碎,发出轻脆震耳的声音,最后纷纷坠在地面成为一地狼藉。
他却全然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乔珍,于安静的殿中忽然站起来时,身体止不住的轻微颤粟,目光死死落在灯光下那人身上。
就好像怕自已一眼不看,她就会又一次离开他,消失不见。
一开始。
乔珍只是想来看看吴凡那个倒霉催的究竟出了什么破事,是真没注意到高台之下离自己颇遥远的那个白发青年。
直到她进门走了几步,那人忽然一下子站起来,还激动的撞倒了酒桌弄得一地狼藉。
万籁俱寂中,他是这华美宫殿之上太引人注目的意外。
乔珍下意识抬眸看过去,也一下子撞入那人眼眸之中。
登时就被他眼底炽热又慌乱,痛苦又难过,诸多说不清理不完的疯狂情绪所淹没。
而后这情绪无孔不入,一下子就入了她心底,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乔珍微愣的停住脚步,隔着影影绰绰的灯火,隔着华丽的宫宴,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那人。
那个人好怪。
明明是青年,在这样的古代世界里却有一头惊世骇俗的白发,面上还挂着一块银质面具。
但因为他很高,身姿挺拔清瘦所以并不显得老气,这些奇怪的因素在他身上结合起来,反而叫人下意识觉得他清贵俊美冷淡如雪。
他的气质也确实是沉冷的,死气沉沉的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叫人看一眼都觉得难受得慌。
此刻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重叠的灯光落下来,因为他脸上的面具乔珍看不清楚他表情。
可又因此愈发清晰的望见他眼眸,望见那悲伤刻骨的情绪,还有满眼的泪。
他很难过。
也与从前大不一样。
而这每一处的不一样都在述说着他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好,他又是有多么想她。
乔珍也是和他一样的,只需要那么一眼就能将人认出来。
谢怀玉。
这是谢怀玉!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瘦得叫人不敢认,头发还全都白了,看起来简直惨兮兮的。
这六年来他都经历了什么?
也在乔珍和谢怀玉于殿中遥遥对视的这一会儿,周围终于活过来了。
大多数人是叫谢怀玉撞倒桌子的响声惊醒的,羽国官员基本上都看宋国人不爽,眼下见他又这么放肆不知礼数。
有脾气暴躁的羽国官员直接就站起来,气红了脸。
“徐斯年你简直不知礼数!怎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放肆!怎敢,怎敢……”盯着皇后娘娘这样看。
徐斯年,是谢怀玉的化名。
这些年他一直疯了一样的在找乔珍,他不想相信她死了,也不敢相信她死了。
可怕她厌他恶他,不敢露出真容,便常年带上面具,改了名姓,暗中查找。
他找啊找,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叫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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