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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总想着,别人死就死,和我……又没有关系……”
“其实这次……也一样,我原本想的就是……世界毁灭就毁灭,所有人都一起死掉……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我是真的这样想的,可是……
一切都好像融入了死寂之中。
我闭了下眼,在拉比将我抱得越来越紧,刚要开口的一刻,忽地抬起手,在他颈后重重地砍了一下。
可是……你染病了。
然后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能感到拉比抓着我身上礼服的手骤然用力,却又在瞬间卸去了所有的力道,只重重地向我压了过来。
我就这样任他压着地向后倒了过去,然后心疼地给他揉了好半天的后颈,才深吸一口气,费力地将他翻过去,又拽过枕头,让他能好好地枕上去。
却在拽过枕头的一刻,发现下面并排地藏着两个小笔记本。
一个……是之前被乔尼修复的那本,一个是新的。
我呆呆地拿过那本新的,带着某种预感一般地翻开,然后发现里面和先前那本一样,画的……也都是我。
只是刚开始的笔触极为细致,墨迹也深浅不一,像是不同时间画上去的;而后面的,却好像在某一个时间段里匆促而成,越到后面就越是潦草,就好像画画之人已然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想把所有记得的样子都画上去一样。
有那么几秒,我甚至连呼吸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已经没有风了,颈后却一片潮凉,好半天……才僵硬而痉挛地动了下手指。
我明知道……不该这样做,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在拉比身侧躺了下来,试图将自己重新拱进他的怀里。
我明知道不该这样做,却还是忍不住凑上去,亲他微皱的眉毛,亲他紧闭的双眼,亲他冰凉的脸颊。
我真的好喜欢这个人。
我真的……好喜欢这个人。
可是这次,和在玛萨家的那次……不一样。
那次离开的时候,我是知道自己还能回来,我是知道自己……不管多久,终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这次……我回不来了。
其实直到现在,才知道当初的那个晚上……当初的那种热得人焦躁的温度,真的不算什么。
我再也不嫌热了,我再也不偷偷地把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臂拿下去了,我再也不暗搓搓地、小心地蹬他,想让他在夏天的夜里离我远点了。
我再也不气他撩我的刘海了,亲额头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我再也不嫌弃那个花里胡哨的坐垫了,只要他喜欢,让我一直坐……坐多久都好。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如果没有这些事,如果没有这一切……我们该会有多好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是吗?如果他死了,我就陪他一起,反正世界最终也要毁灭,就像我一直以来想的那样,毁灭就毁灭,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师父、亚连、玛萨、巴巴……所有人都会一起完蛋。
大家一起挂掉,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团圆,不是吗?
再不济也可以再期待一下科学班他们研制出来的解药啊,已经很接近、很接近了……不是吗?
——可是……他在疼啊。
可是……真的敢赌吗?
如果拉比也像吉吉那样,被注射后加快了死亡……怎么办?
如果再拖下去,就算涅亚成功复活,也因为时间不够,而来不及在拉比出事前,阻止“黑暗三日”……又怎么办?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房门的。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长长的走廊中空无一人,也没有灯,在那几片薄薄的流云散去后,只有凉浸浸的月光顺着紧闭的窗子泼进。
等到走过转角,便望见在亚连的房门口,有熟悉的人影顶着个胖球地趴在窗前,正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便这样背过了手,极缓极缓地走了过去。
“塞西……?”亚连听到动静,侧头望过来的一刻,登时就是一愣,“等等,你这穿的都是什么啊?你们两个今天……也太会玩了吧?”
“因为……就只有这一天了啊。”
“语气怎么那么奇怪,什么叫‘就只有这一天了啊’?”
“就是……还不是今后他就要忙起来了。”我的语气和往常一般无二,“倒是你,大晚上的怎么跑到走廊里站着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就是莫名地,怎么都睡不着……”
亚连叹了口气,顿了顿,突然毫无征兆地抛了个非常灵魂的问题过来。
“塞西,你说,我真的……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吗?”
“……大晚上的,拒绝回答任何哲学相关的问题。”
“什么哲学问题啦,只不过就是,师父之前说……”
“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我忽然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确实是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的,不是别人强迫的,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塞西莉亚·法莱在过去早就决定好的,而只是此时此刻,我这个人……所选择的路上。”
“……完了,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感觉都不像塞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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