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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若是旁人听去,便知江逾明是在宽慰,可姜辞却听不得这话,好似前世三年的克恭守礼都被否认得一文不值一般,她闷声开口:“世子怕是不知,我嫁进侯府,并不只为我一人,父兄逢难刚平,侯爷又对姜家鼎力相助,我若肆意妄为,只怕会落人口舌。”
真是说一句顶一句。
江逾明沉默了,他不是没感受到姜辞的疏离,她说了父兄,说了修远侯,却对他一字不言,像是在告诉她,她之所以嫁进来,只是为了报恩……
成亲三年,他们一直相敬如宾,江逾明不知,他们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境地,昨夜,已不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和离了。
他常说温以清有傲气,自己又何尝不是?
哪个男子不介意自己的妻子一直想同自己和离?
昨夜又听到那句话时,江逾明多希望那是一句梦话,他心里藏了很多为什么,最后却没一句敢问出口……
他一直想知道姜辞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又不敢,怕那个答案一问出口,便再也无法挽回,可现在,他好像找到了一点方向——她话里的“不敢逾矩”、“落人口舌”似乎意有所指。
若是这般,重生倒也不是坏事,至少,他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江逾明犹豫片刻:“……爹承蒙顾老将军提点,才有了在战场立功的机会,有了如今功勋,你于我们江家是恩人,不是高嫁。”
他目前只能想到这点。
可恰恰是这点,落在姜辞耳朵里,声如刀绞。
这便是承认了吧。
承认当初娶她便是因为这份恩情。
姜辞心头微苦,但却奇异的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许是因为早已知晓答案,所以再听江逾明谈起时,便没那么难过。
至少他说,她便信,心里有底,便不会惶恐难安。
这一日,她想了许多,回顾曾经种种,冷静下来才发现,江逾明其实对她很好——他行事磊落,从不逛楚馆酒肆,对她宽言以待,无有斥责之语,又仕途坦荡,深得皇上赏识,江家门楣高耀,姜辞与有荣焉……
他其实没什么错,只是不喜欢她。
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是她贪心了。
姜辞阖了阖眼,忍不住又往外挪了点,闷声道:“知道了。”
江逾明松了一口气:“那便轻松点。”
“嗯。”
“……再挪便要掉下去了。”
“……”
姜辞不动了,但不知是被发现的紧张还是什么,她总觉得这话里,带着几分叹息。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江逾明又说:“睡吧。”
一句话,像是开关,连夜色都骤然静了下来,蛙鸣小小。
姜辞原以为这一夜会无眠,可她一闭眼,便睡着了。
翌日,晨阳轻轻扫上窗阶,暖融融的。
姜辞被暖阳唤醒,舒服地动了动,秀气地仰了个懒腰,可刚伸到一半,却僵僵停住了——猛转头,一张脸近在咫尺,吓得她后仰,姜辞这才后知后觉,她和江逾明睡在一个被褥里。
不可置否,江逾明长得是极好看的,眉目如玉,气质冷冽,鼻梁高挺,唇形很薄。
戏文上说,唇形薄的人薄情,对上了。
姜辞的气又回来了,掀开被子,从他身边滚出去。
为了不和江逾明打照面,她悄摸着声响从他脚边跨出去。
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梳洗后,门扉轻声作响,屋中重新安静了下来。
片刻,江逾明缓缓睁眼,坐起来,揉了揉发僵的肩膀,眉心紧蹙,又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以前倒是没发现,她头发,还挺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侣不兴说分手,夫妻不兴说离婚~
第5章 相提并论
姜辞出门后,松了一口气,听闻有客人来,让云霜请去了偏厅。
琇莹院在侯府西侧,姜辞在此住了三年,自是轻车熟路。
穿过小轩廊,西转从月洞门过,甫从洞门进去,便看到姨娘林氏、柴氏及张氏在庭前阶下候她。
林氏见姜辞从玉兰树下走过,喜上眉梢,几步上前,轻快道:“昨日奉茶事忙,都没来得及拜会世子夫人,今日倒是空闲不少,世子夫人不会怪我们贸然拜访吧?”
“怎会?”姜辞扫了眼三位姨娘,将她们请进去奉茶。
侯府女眷不多,眼前三位都是修远侯的侍妾,姜辞客气,称三位一声姨娘。
三人中,林氏入府最晚,年纪小,样貌出挑,仗着出身好些,府中又无主母,常端夫人架子,为正位份,使过不少下作手段,面上恭顺罢了。
姨娘柴氏是上林右监副的三庶女,心眼都在明面上,是修远侯的第一房妾室,膝下有一个儿子,倒是并无扶正的心思,只是看不惯林氏拿腔拿调的模样,一有机会便要呛回去。
这里头看着最安分的便是张氏。
张氏是宜州知府的亲妹,侯爷从江南带回来的美人,性子柔弱,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林氏私下编排张氏,说她这般说话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平日里总拿这事挤兑她。
这两日后宅难得添人,三位姨娘不约而同地来探口风,瞧瞧这初来乍到的世子夫人好不好相与。
姜辞知道三人是闻着昨日头面的事来的。
她如今不过修撰之女,却得侯爷重视如此,府中下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世子夫人怕是不似外头说的那般不堪,外头那林娘子想进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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