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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娴撂下这句话,带着婢女月见抬步出了门。
屋门被推得“哐啷”一响,惊得众人恍如梦醒。
张氏看着江娴离开的背影,睫边一滴泪瞬间坠下来,她连忙转过身,仔仔细细给江涟看了个遍,除了头发乱点,脸红了些之外,倒是没有受伤。
张氏松了一口气,看着江涟,认真问她:“涟儿,你告诉姨娘,你是不是真做了那事?”
江涟眼底的泪险些要汹涌而出,声音里尽是委屈:“姨娘,你不信我?我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自打张氏进门后,林氏不只一次讽刺她的声音——她的语调轻柔慢慢,带着家乡的语韵,可便是这般,竟是被林氏说成,她是为了勾引侯爷才故意夹着声音说话,说她是楚馆小女做派。
林氏甚至编排她,说侯爷之所以会纳她为妾,便是她故意勾引来的,否则凭她宜州知府妹妹的身份,何德何能认识侯爷?
张氏虽是先进门的,但也知后来的这个林姨娘家世显赫,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从前遇上她,张氏总是能避则避。
后来生了江涟,张氏以为江涟生在奉京,能学好京话,不想女儿的声音更甜。
张氏在江涟三四岁能好好说话时,便开始担忧,害怕自己的遭遇会在女儿的身上重现,她担忧了这么些年,还是噩梦成真——今日江娴那番话,字字刻在她的伤口上,硌得她生疼。
她把江涟护在怀里:“涟儿啊,姨娘怎可能不信你?”
江涟知道江娴今日这话,着实是戳到姨娘的心事了,她跟着哭,失声问:“姨娘,我们真的错了吗?我们有什么错!”
张氏紧紧地抱着江涟,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我们没错,我们什么错都没有!涟儿,你告诉姨娘,你喜欢那个方公子吗?”
江涟用手背擦了眼泪,回想上午在池边见到方公子的第一眼,长相虽不及堂兄一半,但还算俊朗,同她说话时也是温声细语,而且言语里,好似对她很感兴趣:“……姨娘,我目下可能不喜欢他,但以后,我应该会喜欢他的。”
张氏从来都知道她的女儿是聪明的,同林氏那个只会胡搅蛮缠的女儿不一样,她捧着江涟的脸问她:“那你想嫁给他吗?”
“你如今会遭受如此,都是姨娘害了你,世子夫人不愿替你相看夫家,姨娘在奉京又举目无亲,林氏还在一旁处处针对,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那个方家公子,姨娘看过了,是给江娴挑的夫家里,家世最好的,方润贤为人正直,才学斐然,方大人在朝中又是三品大员,你若能嫁给他做个正室,往后便不会再像、再像姨娘这般……”
江涟看着姨娘这些年在府里伏低做小,默默承受,其实早就受够了,同样都是妾氏,同样都是庶女,凭什么她们就要仰人鼻息地活,她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了!
“姨娘,我想嫁。”江涟的目光是难得认真,“我一定要给嫁方公子。”
张氏摸着江涟的头:“好涟儿,姨娘来想办法。”
另一边,江娴怒气冲冲地回了芳菲院。
林氏正在准备生辰礼,一抬头看到她面上的巴掌印,顿时站了起来:“这是脸是回事了?谁敢打你?”
江娴抱着手坐了下来:“就是江涟那个贱人!”
林氏听到这个名字,便想到张氏。近来张氏总到侯爷院子去,虽说是为了江娴的婚事,但林氏总觉得心有不安,担心张氏趁着这个空当勾引侯爷。
“张姨娘一边给我介绍方家做夫家,一边又让江娴去勾引方润贤,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母女!”
“她们母女俩都是狐媚子,不然就凭张氏的姿色,侯爷怎可能看得上她?”林氏叫月儿拿了些冰块来给江娴敷脸,“再过几日便是你舅父的生辰了,你这脸得赶紧好起来,不然怎么见人?”
江娴撅着嘴,等月儿给她敷冰块。
“方家老爷如今官居正三品,江涟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夫家,她不盯着你盯着谁?”林氏给她细细讲来,“不过咱们也不怕,等我们在大哥的生辰宴上露了脸,方家自然是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亲家。”
江娴委屈的心情散了一半,脸上顿时扬起笑意,可一抬头,见林氏自顾自地喝茶,随手叫月儿给她敷脸,心里忽然空空憋闷,脑海里一闪而过张氏把江涟护在身后的画面。
下一刻,江娴用力地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画面甩掉,像她们那种人,根本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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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苦阳一案的渐渐水落石出,赈灾之事也按部就班地有序进行,杜衡这几日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日日跑到富商家中,陪他们喝酒,劝他们捐款。乐善好施、仁善之家的牌匾都不知发了几何,总之便是两个字——顺利。
杜衡回到州府时,江逾明正在忙以工代赋的事,他寻了张椅子,在江逾明身边自夸道:“若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江逾明不理他。
杜衡又是叹:“你就说吧江大人,没有我,谁替你去跟那些富商大贾吃酒闲谈要银两?”
江逾明落笔行云流水,头都没抬:“没别人,就你。”
杜衡满意了:“对,还得是我。”
江逾明把刚写好的公文放到杜衡面前,晾干,杜衡拿起来看:“如今潮州城施粥,一日两瓢,百姓温饱不成问题,可问题就是各地州府灾民闻讯汹涌而来,这又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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