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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的半日间, 幽都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外征战的太子忽然免战归城,而幽王却要他卸甲留兵才许入城。那些机敏之人很快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原以为父子之间必定会有一反争斗, 谁知道竟然是国师薛祁死在了这一场宫乱中,最令人不解的是, 太子竟然认了幽王宠妃玉莘为母, 成了她过继膝下的名义儿子。
皇城内外, 甚至荥阳军中,都对此事极是困惑,即便没有亲历当年先皇后之乱的人都有听说过, 太子的母亲舅舅是被柳姒和玉莘的谗言给坑害的, 想不到原本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成了这样的关系。
如此荒唐之事,在局外之人看来, 只会觉殷朔望是薄情寡义、无孝无德的小人。
“你再回阵前,想必荥阳军的吐沫星子都要把你淹死吧?”海瑶躺在软塌之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立在殿中的殷朔望。
他今夜就要回去, 因着如今与玉莘的关系,于礼竟要来请安。
殷朔望冷冷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拜娘娘所赐。”
海瑶轻笑一声, 坐起身来说道:“你若是不想, 昨日拒了便是,何必应下?”
她摆弄了会儿金线绣纹的华贵衣袍,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与殷朔望对视, “薛祁在陛下跟前说, 太子殿下觊觎于我,我若是不再做点什么,岂不是让陛下对我们心生怀疑?”
她刻意将“觊觎”二字拖长了语调,一脸无辜地看着殷朔望。
殷朔望知道她这是存心在戏弄自己,别过脸去淡淡道:“我既许诺,登上皇位之后奉你为太后,你何须如此着急?”
海瑶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这可就想错我了,我这一步也是为了我助你登位,如今你相当于与曾经背叛过陛下的母族切断了干系,投入他宠妃的名下,陛下自然更会信任于你,谁还能动摇你太子的位置?之后若是陛下再有杀你之意,凭着你我的关系,他也会有所犹豫。”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想着的却是要早早占了先手,否则等扳倒了幽王,再来对付殷朔望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柳姒还在昏迷之中,虽说她的徒子徒孙现下都听令于海瑶,可要是成了太子的母亲,她在后宫的地位更是稳固,朝堂之上也有了话语权。
至于那些薛祁招揽来的修士,就看殷朔望自己御下的本事了。
殷朔望见海瑶说了这么段冠冕堂皇是为他着想的话,心中虽是不信,但面上却是露出了个浅笑,答道:“如此,劳娘娘费心了。”
“应该的。”海瑶咧嘴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殷朔望的鬓角,真如一个关怀儿子的母亲一般,只不过她脸上带着的却是戏谑的笑容。
殷朔望没有躲开,垂眸看着她的手指从自己脸颊一路滑到胸前,这才伸手抓住了海瑶的手腕,低声道:“孩儿不在这些日子,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好生伺候父王,我在阵前也能安心。”
他这番话说得夹枪带棒,暗示海瑶不要动别的心思,海瑶转了转被他握住的手腕,费了好些力气才从他手中抽出,“太子殿下尽管放宽心,你好生顾着与荥阳军周旋,将那薛祁的魂魄献过去以表忠心,应付了你师父,再两头吃好,我只在这幽都皇城做好我的宠妃,享这人间富贵,再没有别的想法。”
殷朔望的师父金光真人原是要他杀了玉莘向荥阳表忠心,他们设计杀了薛祁,便用薛祁的魂魄去做此事,倒也算与他师父的意思殊途同归。
殷朔望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使什么力气,海瑶却颦眉好似被弄疼了一般,他将手背在了身后,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温热滑腻的触感。
“时候也不早了,殿下请完了安,便早些回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去摘星阁上伺候陛下,可千万莫耽搁了。”海瑶望向远处高耸的摘星阁,娇羞一笑,送客道。
殷朔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没有说出口。海瑶这话让他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日她在幽王面前梨花带雨恳求的样子,自己那个昏庸无脑的父王被哄得团团转,只怕今日是巴不得要在美人香中溺死。
“如此想来,殿下真是辛苦,自己在外头风餐露宿地受天下,而幽王陛下却能在皇城里纵情快活。”海瑶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神色,“不过,你莫要心急,等你坐上了那皇位,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殷朔望寒潭般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海瑶,像是不想再与这荒唐的皇城扯上任何的关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化成一缕灵光,往两军交战的前线而去。
海瑶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任由夜晚的凉风吹得发丝飞扬,慢悠悠去往摘星阁。
昨日之事幽王难免受了些惊吓,可在众多美人美酒的抚慰之下,好似已经不记挂在心上,只想着在摘星阁中纵情声色。
“玉莘呢!柳姒呢!”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池中玉台上,喝得迷迷糊糊间不见最是喜爱的宠妃,不由气恼喊道。
“陛下,皇后娘娘仍是抱病在床,玉莘娘娘快要到了。”侍女靠在他的腿上,柔声答道。
“那玉莘为何这么久!”幽王没了耐心,撑起身醉醺醺地走到窗前,焦急地张望玉莘宫殿的方向。
“陛下怎么如此心急?妾这不是来了吗?”就在幽王就要暴怒之际,海瑶终是踏上了摘星阁的最高层,朝幽王盈盈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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