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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从海瑶的脸侧飞过,她不敢回头看,生怕稍一迟疑便被一箭穿心。她踏在一具一具的尸体上,终是奔到了宣政殿紧闭的大门前,却没想到被脚下的铁钩一绊,重重摔向满是尖刺的台阶,一支箭羽也正要射向她的背心。
黑猫矫健的身影从角落中窜出,踩在海瑶的背上替她推开了夺命一击,但这猫似乎本就受了重伤,经不住弓箭的冲击,竟被带着翻滚了出去。
“闻人钦。”海瑶没想到闻人钦此时会出来救她,见他孱弱的身躯跌落在地,差一点就要撞上一旁的尖刺,便顾不上身后的危险,一把将闻人钦抱在怀中。
但地上的铁钩锋利无比,她的裙摆被刮烂,身上也蹭了几道伤口,却护着闻人钦慌忙向石栏后躲去。
怀中的黑猫扯到了腹部的旧伤,前爪扭曲地蜷缩着,想必是断了骨头。
她见黑猫痛苦地龇牙咧嘴,有些慌乱地安抚着他道:“没事,别怕......受了伤,你...就能回去自己的身体。”
防城军的攻势愈加猛烈,海瑶身旁已经见不到活着的人,她紧紧抱着怀中的黑猫,扭过头从石栏的缝隙中往回看,谢玄与周子凡的剑已经刺入殷朔望的身体,而他们身上也同样满是伤痕。
饶是海瑶再如何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也不忍他们都惨死在此,即便他们只是自己的任务,只是穿书世界中的一个人物。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样的悲天悯人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或许是重回这六个世界,她发现自己在这些世界留下的痕迹不是简单的一笔一划,对于他们而言,她是活生生的人,是刻入骨髓的真实,是难以忘怀的存在。
也许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就当她最后心软了吧......
海瑶心中有了决定,她将黑猫放在角落,冒着没有停歇的箭雨,俯下身子慢慢向宣政殿靠去。
裙摆从死人身上蹭过,沾满了肮脏的血污,身后的拼杀声渐渐小了许多,似乎一切都即将结束,只剩下死寂与狼藉。
离着宣政殿的大门只有一步,海瑶用微颤的手推了上去,或许是这尸山血海的震撼,或许是千钧一发的慌忙,她竟是没有稳住身体,在大门打开的一瞬跌了进去。
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稳稳接住。
徐长婴亦如青松明月,他一尘不染地立在浸满鲜血的大殿中,伸手理了理海瑶额间凌乱的发丝,再用衣袖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意,轻声道:“鲁莽。”
海瑶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意瞬间遍布全身,她的心跳极快,快到要从嗓子眼里出来,这个男人就是这场死局的布局者,他像个养蛊的术士,将所有挡他道,抢他心爱之人的人困住,再一个一个地杀死。
“疯狗。”海瑶忍不住颤声说道。
徐长婴闻言微微一笑,侧着脑袋看向殿外的情形,应下了她的话:“过奖。”
殷朔望的乱军已经死伤惨重,再没有奋起反抗的实力,而谢玄周子凡一人一剑,将殷朔望逼在了殿前的玉桥上。
他们三人的脚下是尸山血海,只要稍不留神,自己也要掉入无尽地狱。
殷朔望双手死死抓着剑刃,他的掌心鲜血直流,可却完全感觉不到□□的疼痛,只有绝望,倒在最后一步的绝望。
“杀了我吧。”殷朔望冷静地看了一眼谢玄,勾了勾嘴角道:“死在你剑下,也不亏。”
谢玄闻言剑锋一转,下一瞬间就划破了殷朔望的脸,切断他耳边散落的头发。
他收了剑,没有丝毫的不甘,背过身离去。
殷朔望微微一愣,他透过谢玄与周子凡之间的空隙,看到了立在殿中的海瑶,忽然明白过来,谢玄这是为了她绕自己一命。
可他哪里还有活路呢?
宣政殿中根本没有皇帝的踪影,他今夜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太子殷朔望意图谋反,不忠不孝,德行有亏。”徐长婴甚至没有走出宣政殿,他冷冷看着殷朔望,以绝对胜利者的淡然姿态,朗声道:“皇上旨意,定权宜......”
话到此处,他却微微顿了顿,似乎看了一眼海瑶,才继续说道:“废为庶人!”
这旨意也不知真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完全出自徐长婴之口,但没有人去细究,他们都知道这已经是废太子最好的下场。
周子凡看着这个曾经万人之上的太子,心中复杂极了,可他刚想追上谢玄,没想到谢玄竟是脚步不稳地往一旁倒去。
“哥哥!”周子凡一把将他扶住,这才留意到他身上细碎的伤口渗出深黑色的血迹,不由大惊道:“你中毒了?”
“无妨。”谢玄用气息护住心脉,“殷朔望的剑有毒。”他确是不觉奇怪,这毒在东南的那一战他也中过,想必是殷朔望惯用的防身之法。
周子凡闻言便想去寻殷朔望要解药,但防城军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重犯不得靠近!你们擅闯皇宫,也该拿下!”
说罢,便又对周子凡谢玄兵刃相向。
周子凡气极,可他感受到谢玄的身体又虚弱了些,必须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便一手架着谢玄,飞速往后撤去,施展轻功跃上宣政殿的飞檐。
他本想再确认一下苏小姐的安危,但底下的防城军又拉满了弓箭,他担忧着谢玄的伤势,便只能心有不甘地握紧拳头,狠下心带着谢玄离开了这混乱不堪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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