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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想到贾政竟然如此大胆,占了荣禧堂也就罢了,还将自己的兄长赶去了马棚。
怡妃似是并未感受到明熙帝的怒气,仍旧是眉飞色舞地讲着,眸中都仿佛带上了亮光:“说起来那位史老太君也真是偏心,硬是用孝道逼着贾爵爷让出了荣禧堂不说。据云二夫人所言,这位史老太君还格外的向着二房,无论什么都先紧着二儿子,就连孙辈都是要疼宠二房那边一些。这大房啊,在荣国府过得既憋屈又窝囊。臣妾听了,真是替贾家爵爷不值。”
本就不满的明熙帝听闻此言,更是怒火中烧。
因着偏心而忽视另一个儿子。
那些被明熙帝遗忘落灰的曾经因着怡妃这些话渐渐清晰,那些被明熙帝刻意隐瞒的过去也因着怡妃的诉说,又渐渐被他想起。
怡妃见目的达到,眉梢不着痕迹地挑了挑。觑着明熙帝的面色越来越沉,及时地止住了话题:“陛下,天已经晚了,您明儿个还要早朝,臣妾服侍您就寝吧。”
明熙帝突念往事,心中不快,本想将怒火撒在怡妃身上。可反应过来,看怡妃仍旧是温温柔柔地坐着,艳丽的眉目都因为谦卑恭顺而镀上了一层和缓,心绪平了一下,感慨道:“幼薇,还是你最懂事。”
怡妃向来是最守规矩的,以前连自己赏赐的银簪都不肯带,就怕连累自己被御史职责。听了这等不分尊卑的事,自是好奇多嘴了两句。
怡妃仍旧是勾着完美的笑意,这是在宫中二十年练成的,不差一分一毫:“陛下不欢喜臣妾这般吗?”
明熙帝握着怡妃的手,捏了捏,感受着手中的柔软,颇有些心猿意马:“自是欢喜的。说起来十一也是让人省心,整天见的在老六府上规规矩矩地读书,前些日子太傅又在夸十一的学问了。不愧是朕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怡妃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挑拨奉承:“这自然都是陛下平日教导的好。还记得陛下曾经说过,您年轻时也是如十一这般,日日流连于上书房,就连太后娘娘都是赞不绝口呢。”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
明熙帝听到太后娘娘四字,手指不着痕迹地屈了屈,眉梢明显不自然的扭曲了一下。而陈怡妃则是垂下双眼,静静地替明熙帝按摩着穴位,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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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内整日都是笙歌鼎沸,笑语欢声。
贾母素喜热闹,经常是将家中女儿们拘在身边,一同陪着她玩乐说笑。
朱门高墙将一切苦难风云阻隔着,似是而非地保护着这一块人间净土。
贾宝玉腻在贾母的怀中,有些不高兴地问着贾母:“老祖宗,宝姐姐怎么没来?”
贾母笑着拍了拍宝玉的头,慈爱道:“你宝姐姐病了,今日起不来身。你也别跟着去看,省的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邢夫人坐在下首,听闻此言,心中冷笑:什么病了,是羞得不敢见人了才是正理吧?以前那么的称赞宝姑娘,如今连见都不让宝玉见。不就是担心惹了云大姑娘的不快么?
林黛玉到底为人良善,听了贾母的话,虽不知真假,还是拉着迎春的手悄悄道:“二姐姐,待会咱们约着三妹妹四妹妹还有云丫头一起去梨香院探探宝姐姐吧。”
迎春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史湘云,轻轻嗤笑:“你想的倒是好,就是不知宝丫头和云丫头领不领你这个情。”
正说话间,贾母的心腹嬷嬷赖嬷嬷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喘着气道:“老太太,太太奶奶们,方才外头的人进来禀报六宫都太监夏老爷特来降旨。夏太监说,圣人特命老太太和太太一同前往中门跪接。”
一时之间,厅内众人俱心慌不已。王熙凤更是“嚯——”地站起,尖声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赖嬷嬷摇头,面上也有些恐慌:“老奴也不知道,老爷们只说让老太太和太太们快快前去。”
贾府已经多年未接过圣旨了,这也没个人提前报信。贾母和邢王二位夫人遂匆匆按品大妆,在丫鬟的侍候下迅速前往中门。
其余人皆在后院等候,姐妹们更是互相握着手依偎在一起,人心惶惶。
夏太监站在中门的台阶之上,看着众人到齐,笑盈盈地打开了手中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等将军贾赦,荣国公贾源之后,始经三代,孝思不匮,尽忠竭力,朕心甚慰。然其弟贾政不悌长兄,不慕祖荫,以五品之身居爵位正院,有忝祖德,有负朕恩。着即刻搬离荣禧堂,念其父代善竭诚尽节,因恤先臣,遂不革其职。钦此。”
贾母和王夫人跪在下方。
听着夏守忠拉长着声调,抑扬顿挫地念完旨意,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遭雷击。
但到底还是记得这是圣旨,强撑着没有在夏太监面前失态。
贾政瞳孔猛然睁大,即便如此,在夏守忠笑眯眯的注视下,仍然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臣,领旨,谢恩。”
夏守忠满意地将圣旨交到了贾政的手中,又朝着贾赦拱了拱手:“大老爷,恭喜了。”
贾赦慌忙推让,连说不敢,又塞了一个厚厚的荷包至夏守忠的手中:“夏公公大老远跑一趟,小小心思,不成敬意。公公快进来喝个茶罢。”
夏守忠也并未推却,只是将荷包收进了袖中,连声道:“好说,好说。茶就不必了,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多待了。二老爷,还望快快搬出荣禧堂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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