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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带着三春,已经在养心殿的门外跪了很久。好不容易等着贾母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地把王夫人放出佛堂,又带着两个儿子进宫请罪。
邢夫人和三春已经近于虚脱,终于等来了家中能够主事的。四人在内侍的搀扶下站起,等贾母到了之后跟在她的后方,随着贾母一同入殿。
经过门前,王夫人一转眼看着贾元春一身素服,钗环全无,赤足裸踝地跪在门外,眼睛一涩,泪水差一点就憋不住。
贾母回头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心下一惊,不敢再看。低着头盯着养心殿内严私缝合的金砖。
贾母走到殿中,颤巍巍地跪拜行礼:“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和三春一道跪地行礼。
德泰帝和孟皇后许久未曾说话,刘贵妃知道这是皇帝给她的脸面,冷笑道:“老太君,您的孙儿当真是好本事。”
贾母心知今日之事恐不能轻易善了,心念电转,当即便有了计较:“贵妃娘娘恕罪。臣妇的孙儿冲撞大殿下,实乃罪无可恕。臣妇心中惶恐不安,自知此乃臣妇管教不当。先夫过世,宝玉肖似先夫,临终亦嘱托臣妇好生教养。臣妇思及过往,不忍苛责,因此溺爱颇深,谁料竟惹下此等祸事。臣妇不敢奢求陛下与娘娘开恩,只望陛下一视同仁,降罪臣妇,警醒世族,以正家风。”
刘贵妃一哽。
她压在心中许久的气就这么被贾母不咸不淡地给推了回来,别提多憋屈了。
德泰帝的脸色更是有些不好。
他从来就没打算放过贾宝玉。可是这位史老太君,绝口不提为贾宝玉脱罪,只道是自己管教不严。话里话外提及先荣国公不说,竟是要德泰帝一视同仁,同时降罪他们祖孙。
贾代善正是因为救驾太上皇,才有了不降等袭国公爵的殊荣。若是贾宝玉只是家中一个不受重视的子孙便也罢了,偏偏贾母硬要把贾宝玉说成是贾代善最疼爱的孙子。
人家太上皇还好好地活着,德泰帝就要急急地发作他最看重的后辈,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议论德泰帝心冷不慈。
至于祖孙一同领罪,这更是不可能。身为贾代善遗孀,一品国公夫人,贾史氏不仅是朝中少有的老封君,德泰帝对她的态度更是代表了他对老臣勋贵集团的态度。
可贾史氏方才一番话说得明白。要么此事轻轻揭过,若是处理得重了,她少不得愿意一同领罪。真到了那时,当真是整个天下都在看他这个皇帝的笑话。
德泰帝面色变幻,心中恨毒了这些尸位素餐,相互勾结的世族蛀虫。
想到长子躺在床上的虚弱病容,又想到次子抱着他的腰哭得撕心裂肺。有那么一瞬,德泰帝当真是想不管不顾,以贾宝玉谋害皇室的罪名将其流放三千里,抄贾家满族。
孟皇后感受到了德泰帝情绪的不对,眼皮一抬,伸出手覆在了德泰帝的大手上。
德泰帝看着皇后静雅的面容。她仿佛什么事也没做,只是沉默地看着殿下跪着的贾府众人。
德泰帝莫名心中一宁,不甘地烈火似也被浇灭了不少。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贾母:“老太君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贾母心下一喜,叩首:“臣妇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刘贵妃眉眼一沉。
她知道太上皇早就派戴权前来敲打过皇上,看陛下这态度,这件事恐怕真的会不了了之。
刘贵妃手帕攥紧:她好不甘心。
德泰帝道:“李福,拟旨。”
“贾宝玉谋害皇子,罪无可恕,按律当斩。念其无心之失,又因其祖劳苦功高,免其死罪。然活罪难逃,杖责五十,责其闭门思过一年,为大皇子祈福。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听着前面贾母还在沾沾自喜。想着到底得了戴权的指示,给宝玉搏出了一条生路。可没成想后面这一点,永世不得入朝为官,竟是生生断了宝玉往后所有的路。
王夫人抽了口去,险些晕了过去。还是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虎口,强迫着自己清醒。
贾赦被二房欺压多年,听到他们的心尖尖凤凰蛋贾宝玉被如此惩处,心中别提有多畅快。还没沾沾自喜完,哪料德泰帝继续道——
“荣国府家风不严,夺贾赦一等神威将军之爵,降为一等轻车都尉,钦此。”
贾赦猛然抬头,意识到这乃殿前失仪,迅速低下头,眼睛斜瞟着贾政,只恨不能从他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贾宝玉做错了事,和他们大房何干?凭什么要降他们大房的爵位。
天威难测,任凭贾家人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憋着,回府里自己解决。
待荣国府退下后,司徒瑾走到了殿中,拱手道:“皇兄,父皇不希望您过于苛责贾家。您如今断了贾宝玉的仕途,恐父皇不快。”
德泰帝眯了眯眼睛,因为殿内都是自家人,他并不隐瞒,笑道:“十一,谁说贾宝玉没了仕途,便没了前程。父皇那,朕自有分说。”
云清缓站在一边,看完了全程。她第一次直面帝王的恐惧,心中颤然。此时听到德泰帝的话,蓦然福至心灵。
没了仕途的男子,若还想有前程,唯一的方法只有……
尚主。
义忠亲王府的嘉泰郡主,正好尚未定亲,与贾宝玉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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