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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样的符咒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姜朔脚步踉跄了一下,同时听见那声音愤怒又恐惧的尖叫声,厉声咆哮道:“你敢——!”
“什么人。”
另一道嘶哑不成调的嗓音突然出现,含着弥漫的血腥气,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
下一刻,姜朔前面的几扇屏风在眨眼间碎成飞灰,殿中几人之间再无遮挡,彼此都看清了互相的面容。
三人皆惊。
姜朔最先发现坐在地上的尹隋,依旧是离开时身着的墨色衣袍,脸色却比纸还白,一双眸子已成了全然的猩红,像是下一刻便要滴出血来,骇人至极。
而站在魔修身旁的人,更出乎姜朔意料。
那人长身玉立,面似桃花媚而不妖,乌发披散在身后,抬眼看人时无情胜似有情。
玄极门掌门,邝无极。
许是姜朔惊讶的神色流露太过,邝无极无声一笑,转头对尹隋道:“瞧瞧,怕你呢。”
魔修眸中血色翻涌,周身压抑的魔气已凝成初具雏形的雾影。
邝无极的嗓音尖尖细细的,听上去尤为刺耳。姜朔不禁去看他的脸,却发现玄极门掌门本应如三月桃花的面容惨白失血,瞳仁黑得可怕,转头看人的动作也略显僵硬。
姜朔蹙眉:“你是什么?”
邝无极缓缓眨眼,奇道:“还挺聪明……可惜,我要是你,肯定乖乖待在尹隋给你造好的小屋子里。”
“毕竟……”“邝无极”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不是尹隋,可不会对你怜香惜玉——”
最后一字刚落,“邝无极”便如鬼祟般动作起来,转瞬间就已到了姜朔三步开外,并抬起了手。
然后下一刻,玄极门掌门身形一晃,喉中发出嗬嗬之声,随即以一个常人难以达到的角度扭转腰身,电光火石间抬手弹了一记黑雾进尹隋眉心。
与此同时,他被血剑“朱”拦腰一斩,霎时飞撞上远处的木窗,又以可怕的弯折角度摔落在地,从“邝无极”丹田内窜出一缕黑影逃出窗外,而那具身体,则一动不动了。
“没死。”尹隋沙哑的嗓音响起,冷冷道:“之后它还会回来。”
姜朔想问“邝无极”如今究竟是何物,却见脸色苍白的尹隋踉跄了一下,猝然跪倒在地。
“你……”姜朔担忧的话刚出口,就猛然被截断。
尹隋一手勉力以剑支着地,另一手垂下去,攥住姜朔落在旁边的一抹衣角,狠狠一扯——
姜朔被绊了下,跌倒在地,膝盖磕得生疼,顿时紧紧蹙起眉。
但等他抬起眼,倏然望进幽深浓稠的一片血红中,立即怔住了。
还没等姜朔反应过来,殿内突兀暴增的魔气就当头罩下,将各处燃烧的烛火瞬间冻灭,宽敞的殿中陷入无尽昏暗。
姜朔直到这时才想起来,先前“邝无极”把一道黑雾打入了尹隋眉心正中。
顾不得颈侧传来被啃咬般的刺痛,姜朔在黑暗中摸索到尹隋的手腕,触之滚烫,再一探灵脉,如岩浆喷发,又似热浪翻滚,魔气在灵脉内横冲直撞,竟似走火入魔至深、隐有灵核爆体之状。
姜朔在怔忡中被推倒在地,下意识开口:“韫儿,你怎么了?”
尹隋动作僵了一刻,但紧接着,姜朔感到腰间一痛,魔修沉默着把他的腰带硬生生扯断了下来。
几声轻不可闻的掉落声传来,姜朔茫然中伸手去找,发现那枚被他藏在腰带中的木传音符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入魔一途者,易冲动,喜放纵,愈是魔气深重的关头,愈是顺从本能的欲望而行事。”
姜朔回忆起古籍上的只言片语,长睫颤了颤,试图抬手去阻止尹隋的动作。
不料微凉的指尖卜一碰上魔修滚烫的侧脸,姜朔的手腕就被用力抓住,指腹传来一阵刺痛。
尹隋咬上他指尖,一霎那后又顿了顿,继而如低下头,依从本能将微带凉意的细细指尖含进了嘴里。
姜朔轻轻一抖,终于清楚言语无用,只得去推越来越往他身上压来的魔修。
然而一人修为全无,另一人俨然疯魔,那点力气便如蚍蜉撼树一般,甚至连半点水花也没能激起来。
第五次被摁在地上的时候,姜朔已经是不剩什么力气了,垂落在身侧的手轻颤着,锁骨处一片疼痛。
简直就像是发疯的……一般,逮着什么地方就要咬。半炷香下来,姜朔身上几乎无处不疼,甚至已经被折腾得眼瞳失焦,喘着气茫然盯着上方的黑暗。
尹隋不得章法,索性沿着锁骨往下,姜朔微微偏过脸,忽然察觉到不远处熟悉的涔涔寒意。
——是尹隋的佩剑,“朱”。落在旁边地上了。
姜朔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若是将这把剑刺进魔修的身体里,或许能……
姜朔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想了片刻,闭了闭眼,转开了头。
“韫儿。”他突然开口唤身上的人,轻轻道:“我——”
“好疼。”姜朔说。
尹隋果然停了下来。
姜朔抬起酸软无力的左手,顺着往下,轻摸了两下尹隋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替他将墨发理顺,语气低而隐带哀求:“不要这样,你……轻一点。”
姜朔松开另一只一直紧攥着衣领口的手,沉默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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