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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见到石之轩这五十年难得一见的惨状,都够祝玉妍反复欣赏,上下观看,确保自己绝不错过一个细节了,就连鲁妙子那个当年因为邪帝舍利跟她结仇的家伙,她都暂时没这个空去管,哪里还有空去看宋缺身上有没有伤。
她跟那个家伙之间顶了天就是个正规交易,又不是还讲感情的那种,才没这空来个老情人叙旧。
时年说起来,她才恍惚意识到,似乎她见到的宋缺确实不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
若说是因为蛰居岭南十数年反而磨掉了他锋锐的爪牙,祝玉妍可不会相信。
这人只要有刀在手,便是个十成十的狂生,甚至敢跨越将近四十年的年龄差去跟宁道奇叫板。
“他这应该是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次对外的出手,没想到也会输在你的手里。”祝玉妍越看越觉得,时年当真是她的好女儿。
她这数十年间的积怨都被清理一空不说,还称得上是扬眉吐气了。
宋缺当年补充的那句若是这孩子面对什么生死险境,他会前来救上一救,现在看来倒是派不上了,反而他自己要先把这天下第一刀手的名号给让出来。
“那你开不开心?”时年忽然问道。
祝玉妍心跳几乎一滞。
她猛地朝着时年看去,这依然托着腮,看起来有种漫不经心的懒散的少女,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有点像她,也有点像宋缺的眼睛里含着一缕神采鲜活的笑意,这眼波中甚至可以说藏匿着几分包容和温煦之意。
她陡然惊觉时年会问出这话,也就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宋缺跟你说的?”祝玉妍问道。
这是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情况。
她都认得出这是自己的孩子,时年从容貌到对刀法的掌控都与宋缺相似度极高,祝玉妍觉得宋缺但凡不是个瞎子就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他们之间是有协定不假,但祝玉妍已经见到了太多总觉得孩子便是自己所有物的男人,会怀疑宋缺也像是这样的情况,用自己宋阀阀主的身份将时年给骗走,好像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他。”时年摇了摇头,“他只问了我的名字而已,是我自己猜到了,以及还有一个人,不,或许应该说是一个东西告诉我了。”
祝玉妍原以为时年会说,是那个在她手上的记号,却忽然听到她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面镜子。”
她怎么会忘记那面镜子!
若非是那家伙带着和氏璧而来,她也不会与自己的孩子分开,所以她也曾经将印象之中那面镜子的形状图案都勾画下来,在魔门的内部情报网络中传递,力求能在有人再次见到这面镜子的时候能将它送到自己的面前。
可惜这一个线索也始终没能让她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面镜子在我手里,他其实告诉了我不少东西。若是没有他……”时年将手搭在了祝玉妍的手背上,“我也无法在这个年纪便达到大宗师的武学境界,更不可能再一次见到——”
“见到娘。”
在她和宋缺等人重返襄阳的时候,见到祝玉妍的那一刻,从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派异常鲜明的护短做派,让时年意识到,她虽然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在身边,有师父就已经足够了的日子,但这个母亲并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甚至连认亲也受制于时年表现出的强势行径。
这对祝玉妍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不公平。
祝玉妍的表情像是在听到那一个字的瞬间就进入了石化的状态。
二十多年前东溟夫人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听到过这个字,时年更是在还没能开口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因为那场意外被带走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时年握紧了她的手,“我说娘,我并没有不认您的意思。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倘若有些事情是不可抗的,一定会有这样一个峰回路转的经过,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便没什么关系了对不对?”
祝玉妍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于激动了。
时年的话音刚落,她便猛地站了起来。
“你说的对,所以你既然想尽快坐上魔门圣君的位置,那我也不必因为担心宋缺在此地拖延了。”
祝玉妍显然是个行动派,别人与女儿阔别将近二十年,不来个抱头痛哭,互诉衷肠,打听女儿过去的经历,都不足以弥补这中间缺漏下来的时光,可祝玉妍不一样。
她当即拽上了伤势才被时年治愈,内伤压根儿就没好全的石之轩,踏上了前往太原的路。
时年其实还挺适应这种相处的。
她和祝玉妍之间虽有仿佛是母女天性的那种天然亲近,但真要互相倾诉一个女儿和一个母亲之间该说的话,她好像又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还不如像是现在这样,两人都在奔着相同的目标各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而对祝玉妍来说,给女儿打工的事情能叫打工吗?那叫增进感情。
宋缺本以为祝玉妍好歹会跟他交流两句养女儿心得的,谁知道先是迎来了她那防狼一般的眼神,又在第二日便得知,先前说着要推迟两日出行的祝玉妍已经不在襄阳城内了。
他发觉自己可能从当年到如今都不曾看透祝玉妍的想法。
本着既然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去找女儿交流交流感情的想法,宋缺整理好了仪容,在钱独关的宅邸中找到了时年,不过她此刻正有接待的客人,还是魔门中地位不低的客人,他也只能先静立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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