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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王寿辰的事他早在一月前就已书信通禀父王,之后月氏国也派使臣前往单于庭邀请,但直到今天,他也没得到任何来自单于庭的授意。
这一切,派人暗中监视冒顿一举一动的无闾又岂会不知?
此时明知故问,不过是有意刁难罢了。
回左翕侯,为贺月氏王大寿,我匈奴亦有寿礼敬献,只是寿礼是一活物,被我安置在了帐外。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莫不好奇,皆引颈像帐外看去。
哦?月氏王起了兴致,双眼放光道:速速带进帐来。
冒顿叩胸行礼,旋即出帐,稍顷,手臂上托举一巨型鸟禽步入帐中。
是一只稀世罕见的白雕。
身长约有半人多高,通体雪白,仅在尾部缀有褐斑,喙尖而宽,颈上矛状尖羽形成翎颌,双目蒙眼罩,正警觉地左右转头,像在听着什么响动。
上古言大荒之中出九凤,日月岚光铸其眼,奋飞九天不知倦。这只白雕名九凤,已被驯服,现献与大王,祝大王寿比天齐!
好,好!月氏王已忍不住踱下王座,走到近前仔细端详冒顿腕上的这只白雕,赞许道:此物甚得我心!来人,为匈奴王子赐座!
叩谢大王!
冒顿顺势将手中白雕转交内侍,神情自若地在大帐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未曾抬眼看席间众人投来的道道目光。
月氏国地处中原连通西域要道,东西间所有商旅货物交易,都需经月氏中转放行,加上月氏国力鼎盛,对外号称控弦二十万,此番所有前来祝寿的藩邦,为给月氏王留下好印象,莫不精心准备,不料最后竟被冒顿拔得头筹。
本想让匈奴当众出丑的无闾微微眯起眼,此刻正不动声色地盯着端坐席末不发一言的冒顿。
能在他密不透风的监视下,丝毫不被察觉地备下这份寿礼,这小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头些年对秦一战,虽然匈奴大败,但有关冒顿小小年纪有勇有谋,如草原雏鹰前途无量的说法曾传遍河西,直到头曼送他来月氏为质,将这只雄鹰的双翼生生折断,似再无展翅高飞之日。
以无闾这一年间的暗中观察,此人看似懦弱可欺,胸无大志,实则锋芒尽收,潜龙在渊。
这样的威胁若留有后日,只怕对月氏会有大不利。
冒顿身边,已陆续有诸国使臣向他敬酒,只见他恭和谦逊地与各国王族推杯换盏,戴着面具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
作者有话说:
翕侯:乌孙、月氏等部族中的一种贵族头衔,意即首领,其地位次于王。
铛铛铛铛,男主角闪(bie)亮(qu)登场!
第7章
席间,月氏王的小儿子蒯休密不胜酒力出帐如厕,摇摇摆摆回来时,不慎撞上冒顿面前的酒案,疼得哎呦叫唤了一声。
要不是这个后添的酒案,他也不至于被磕,揉了揉膝盖,他暼了眼那个面无表情碍事鬼,打算把气撒到他身上。
仗着醉酒,蒯休密佯装没认出坐在酒案之后的是谁,指着冒顿的鼻子道:哎,你,我刚刚小解时皮靴上沾了点秽物,来帮我擦掉!
冒顿闻言,缓缓搁下手中酒樽,如入定一般,直直盯着他看。
蒯休密被他看得后背发毛,酒登时醒了一半,又见帐内众人皆偏向这边等着看这出好戏,一时间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你个刁奴,本王跟你说话呢!看什么看,不认得本王是谁吗?你再不擦,信不信本王宰了你!
月氏王见儿子欺人太甚,又怕冒顿要真动起手来,蒯休密不是他的对手,正欲上前阻止,却被身旁无闾拦住,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
就在这一进一退间,冒顿已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酒案后直起身,当真半膝跪地,用衣袖帮蒯休密擦起皮靴来。
空气凝结,在座诸国使臣莫不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没人发出半点声音。
最初月氏王有意当众羞辱,冒顿已隐忍服从,而后不计前嫌献上厚礼,深得月氏王喜爱,在座众人皆是看在眼里的。
此时蒯休密再做无理要求,当众对邻国王子口出狂言,实在欺人太甚,又见冒顿被逼得步步退让,毫无尊严可言,皆是一面怒其不争,一面又哀其不幸。
人心偏颇,当下可见。
月氏王看出帐内气氛不对,为挽回些颜面,突然厉叱道:大胆无赖小儿!来人,给我绑出去,杖至酒醒!
转而又满是愧色地看向冒顿赔礼:竖子无礼,定是醉酒认错了人,还望王子多多担待,不要与他计较!
冒顿此时已重回坐席之上,耳边是蒯休密被侍从拖拽出帐的粗言秽语,他看了眼月氏王,面色不改,只微微颔首,并未附言。
不表态,大家便不知他作何想。
一场闹剧,就这样在他的沉默中草草收场。
寿宴毕,已是亥时,冒顿随众宾客一起走出月氏王帐。
昭武城王庭内,为贺月氏王寿辰,今夜四处张灯结彩,冒顿双眸低垂,暗盯着地上一道人影,他快,那人影也快,他慢,那人影也慢。
今日入王庭不允许佩刀,他不动声色地抽出腰间的细长皮鞭,在手里绕了两圈后打上死结,之后迅速转身隐入一处低矮暗墙,看着地上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也跟着转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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