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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佩循着冒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狼群正朝那表面看不出丝毫异常的山坳里围追羊群,紧接着,令她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刚刚站在山冈上的狼王率领三条大狼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羊群的北侧,堵住了包围圈的最后一处缺口,另三处狼群像是得到了总攻的信号,也如出窍的利箭飞了出去,整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进攻过程,狼群没有发出一丝嗥叫,耳边,只有似乎从地底发出的轰隆声。
    为首的几条大狼直接冲向扎堆的黄羊,一阵猛扑撕咬之后,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嗅觉极其敏锐的黄羊群像是吓傻了一般向山梁下突围,约莫是领头的老羊突然发现了狼群的诡计,在那处大雪窝前刹停了脚步,可未等它们想出更好的突围路线,后面被狼群围追的黄羊已如泄洪的潮水般倾泻而来,也有些成年公羊试图用自己锋利的尖角与狼博一死战,要知道在草原上,黄羊的角可是最尖锐的利器,牧民通常会用羊角制成锥子制作皮具,可在这生死千钧之际,再尖锐的羊角也只能在狼群势不可挡的进攻之中败下阵来,伴随着同伴纷纷跌落入那深不见底的雪窝之中,最终负隅顽抗的公羊也在狼群有组织的猛攻下步步后退,直到摔落在同伴的身上,连挣扎着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狼牙咬断了动脉。
    空气中满是浓膻腥气,原本的皑皑白雪已被红的雪,黄的毛,黑的泥弄得污浊不堪,可怜那些还未足月的小羊羔,和自己鼓胀着羊奶的妈妈一起,有的被同伴踩死,有的被压在最下面那层窒息而死,有的则直接入了狼腹。
    草原上牧民的狩猎,相比这一幕惨剧简直仁慈太多,至少牧民会秉持不杀幼崽和怀孕雌兽的底线,绝不会展开这样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兰佩不忍再看,悄悄闭上了眼睛。
    在草原上,危险之后依旧危险,安全之后没有安全。
    冒顿紧紧攥着她的手道:为了与最严酷的生存环境斗争,祖辈教会我们的生存之道,是面对这自然万物间的神灵,我们不仅要永存敬畏之心,更要有敢于与之一搏的勇气和智慧。
    冒顿的下颌轻轻扬起:就像这些狼一样。
    兰佩睁开眼,正看到他傲立于雪山之巅,神情坚毅而果决地望向远方,乌黑的发辫飘散于风雪之间,犹如连同这天地之间的神祗一般,拥有无上的权力和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不禁看痴了,一时忘了自己来时路上还沉浸在前世因他而致的伤感中,忘了刚经历了一场撼天动地的白毛雪,忘了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看这一场自然界最为经典的原始狩猎。
    走吧。
    冒顿见她对着自己愣神,自以为授课目的已经达成,牵着她就要往山下走。
    谁知她的思绪并不在线,被他这么猛得一拉,整个人顺势向后倒去,眼看就要和那黄羊一般,向大雪窝的方向滚去,幸亏冒顿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了她,也或许是他有意而为之,两人同时失去了平衡,向山坡下滚去。
    好在大雪覆在枯黄的草地上,十分松软,两人一路滚落下山,冒顿尽力护着她不让她身体着地,兰佩除了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倒也没有什么无法忍受的疼痛感,直到两人在平缓的坡上渐渐停下,于这山坡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睁眼四目相对,是彼此被白雪覆盖的白毛脸。
    噗嗤一声,两人见到彼此滑稽的模样,几乎同时笑了出来。
    兰佩使劲抖了抖自己脸上的雪,然后抽出手帮他清理脸上的白雪,冒顿的笑意挂在脸上,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胡撸,眉头,睫羽,鼻翼,直到落在他的唇边,他猛地握住她的手,情难自抑地俯身对着她的唇盖了上去。
    只轻轻一下,如同游戏,便又分开了。
    两人的唇瓣上沾着雪粒,在这似闪电般的触感中,雪粒飞速融化成了雪水,润在双唇之间,未待兰佩自第一波的突袭中缓过神来,他的唇再一次贴上了她的,这一次,他们品尝到了只属于彼此唇间雪水的味道。
    清凉,甘冽,带着微微的甜。
    ......
    伴随着白鹭泽结实的冰面裂开第一道长而深的缝隙,这个漫长的冬季终于在春的抚触下,渐行渐远。
    顽强的野草蛰伏在厚厚的冻土之下,只待冰雪消融,破土而出。
    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初初登场的匈奴王在这冰封千里的时节里,完成了对单于庭旧势力的彻底清理翦除,建立起绝对忠诚于他个人的政治和军事堡垒,厚葬了他的母阏氏,通过提前安置,将每年都会经历的雪灾带来的损失降到历史最低,并将匈奴间最远投放到西域三十六国,为他日后的军事行动埋下伏笔。
    如此,他常白日黑夜忙得颠倒,兰佩的作息也不得不随着夫君的节奏而打着乱仗。
    有时,她干等到午夜,以为他定是又要熬个通宵不归,自己刚脱衣睡去,他便裹挟着一身的冷气钻进被中,将她生生冻醒。
    有时,他却是一夜不回,她补了个好眠正欲起床,却被他突然闯入,只得陪他再补上一觉。
    兴致好时,他也会翘班,将她从被窝里拎出,裹个严实,之后两人一骑,领她去白鹭泽冬捕。冰窟里钓上的鱼,他就在泽边用雪水收拾干净,生火炙烤,待到香气扑鼻,他将蒜瓣似的鱼肉一片片剥下,喂到她嘴里,期待地望着她,听她呼着白气由衷地叫道: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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