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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寒意自脚底生出,瞬间爬满阮星恬的四肢百骸,阮星恬认出帘后的人影:穆千玄。
穆千玄掀帘走了出来,眼底似凝结着初冬的寒霜,面无表情地开口:为什么要毁初夏的双眼?
桌上的碎瓷,和这句开门见山的问话,都昭示着一件事穆千玄已发现真相。
没错,阮星恬给初夏用的药里,多添了一味药物。她没打算毁初夏的双眼,只是想借初夏的病接近穆千玄。穆千玄向来不近人情,阮星恬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给初夏用的药,会让初夏虚弱,吹吹风,淋淋雨,或是不小心吃了生冷食物,都有可能大病一场。这样她身为医者,就能自由出入竹苑,与穆千玄来往密切。有她在,她不会真正伤及初夏性命,等她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能为初夏调养好身体,恢复如初。
阮星恬百般算计,没算到穆千玄会察觉她的不怀好意,私自带着初夏去看了别的大夫。阮星恬用药高明,以普通大夫的资质,根本发现不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那个为初夏诊治的大夫是谁?
看来,你无话可说。穆千玄向着阮星恬掷出手里的剑,你曾替我祛毒,我不杀你,我只取你一双眼睛,作为给初夏的赔罪。
他带了两把剑,一把给阮星恬,一把留给自己。阮星恬做了错事,他却不屑于偷袭,初夏的心里他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他就堂堂正正给阮星恬机会,一较高下。
第72章
阮星恬心情复杂地握着手里的剑。
面前这个人是仇人之子, 他和楚绣绣一样,都是天生的怪才。楚绣绣年轻时就独霸一方,穆千玄继承了她的资质, 苦练十几年剑术,阮星恬的胜算几乎为零。
不等阮星恬思考, 穆千玄手中的剑锋划出银光, 阮星恬出于本能的反应, 掏出腰间的药包, 撒出一片白色的粉末。
阮星恬是用毒高手, 穆千玄向后掠退,扬袖挥出掌风,挡住飞扬而来的药粉。
阮星恬趁机退出屋子。
穆千玄提剑追了上来。
阮星恬只好挥出手中的剑。她的时间都花在医道上, 不擅剑术, 两把剑相击, 撞出刺耳的金属声。阮星恬被震得手腕发麻, 连退十步,胸中气血翻涌, 喉中已尝到铁锈味。
该庆幸穆千玄没带斩春剑,如果是斩春剑, 她的剑早已断成两截,手也被削断了。
阮星恬自知不是穆千玄的对手,向着后院跑去。后院支着十几根竹竿, 晾晒着阮星恬买回来的青纱,这些青纱阮星恬原打算用来装饰屋子, 此时成了她隐遁身形的屏障。
穆千玄不疾不徐地跟了过来。
他不急着取阮星恬的双眼, 反而像是追逐猎物一般,慢吞吞地跟着阮星恬。大多数凶手濒临绝境时都会自述动机, 他在等着阮星恬的辩解,他必须知道阮星恬害人的理由。
迫人的压迫感,如泰山压顶般笼罩下来,阮星恬绕着青纱疾步奔走着,忽的,利剑凌空斩下,破开竹竿,直剜向她的双眼。
阮星恬迟迟不为自己辩解,穆千玄失了耐心,不想再等了。
阮星恬眼皮狂跳,求生欲使得她浑身爆发出一股力气,将剑举在眼前,用力撞开穆千玄的剑锋。
反弹的力道下,阮星恬身体腾空而起,倒栽出去,跌坐在墙角下。
穆千玄面如修罗,从青纱后走了出来,剑尖拖在地上,留下一道尖锐的划痕。他停在阮星恬的面前,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对有罪者进行最终的审判。
他抬起手腕,正欲刺出,眼前忽然一阵晕眩,整个人像是一脚踏空,坠进了无尽深渊。
就是这瞬间的犹疑,一股冰凉的金属感穿透胸腔。
穆千玄阖了阖眼眸,晕眩褪去,眼前重新凝出阮星恬的轮廓,半截森冷的剑刃没入他的胸口,滴滴答答淌着血。
阮星恬握着剑柄,汗涔涔地倚着墙。
穆千玄想要抬手反击,奈何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一丝力道也使不出来。
阮星恬抽出插进他胸膛的剑。
穆千玄轰然倒在地上,澄澈的碧蓝色天幕投射在眼底,炫耀着它的广阔无边,似伸手就能摸到,又似遥不可及。
狂风拂动流云,眼前的一切高速旋转起来,巨大的漩涡扭曲着,要将他拽入荒诞的深渊。
阮星恬的身影出现在那片湛蓝的天幕下。她抖着手,剑刃上血痕蜿蜒,如同赤色小蛇狰狞地缠绕着。
怎么会这样穆千玄撑开眼眶,极力保持着清醒。他的手肘撑在地上,刚支起半个身子,满身狼狈地跌了回去。
脑海中极速掠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祝文暄笑着送他出门的一幕。
他生来不知父母,奉剑山庄是他的家,他没有玩伴,从将军陵出来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祝文暄。
他们年岁相差无几,祝文暄却对他说,以后他可以当他是他的兄长。他生性孤僻,祝氏姐弟对他一向包容,他们甚至爱屋及乌,对初夏也很好。
他自知是奉剑山庄最利的一把剑,也做好效忠祝文暄的准备,从未想过祝文暄会如此不知轻重,为一个外人,亲手毁掉这把剑。
情之一字,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伤人于无形,不单他会毫无条件的护犊子,祝文暄这种以仁厚闻名的人,也会被蒙蔽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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