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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厌抬眸看她。
初夏把洗好的桃子递给他:其实带皮吃也挺好吃的,我洗干净了,你尝尝。
楼厌接过她手里的桃子,递到唇边,给面子地咬了一口。
甜不甜?初夏黑漆漆的双眸里满是期待。
楼厌颔首。初夏选的都是熟透的果实,入口松软,汁水清甜。
初夏登时笑颜如花。
婢女前来禀报,每日过来问诊的大夫来了,初夏让她请大夫过来,推着轮椅,走到阴凉的树下。那大夫照例给楼厌检查伤口,楼厌敛起平日里尖利的爪牙,像只温顺的猫,乖乖配合,让干嘛就干嘛。
大夫检查完,想要说话,被初夏使了个眼色打断。大夫知情识趣,闭上了嘴巴。初夏借口送大夫离开,将他送到月拱门外。
大夫,我师父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公子的伤恢复得很好,姑娘不用担心。
他以后还能握剑吗?初夏最关心的是这件事。
大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不知如何作答。他是苏回的人,有苏回的吩咐,自是尽心尽力,光看他的表情,初夏就明白了,她心里沉甸甸的,难受地说:此事暂时不要告诉我师父。
大夫抱了抱拳:老夫才疏学浅,愧对六殿下的嘱托,若是能寻到药王谷里那位有着医仙称号的神医,公子或许有希望重新握剑。
阮星恬号称小医仙,是世人隆重的赞誉,而这个称号的荣光属于真正的医仙。小医仙,小医仙,赞的是她颇有医仙的风骨,可承其志。但这位真正的医仙前辈已经销声匿迹五十年,江湖传言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初夏忧心忡忡地回到楼厌身边,怕他看出端倪,她强行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大夫说你的伤再养养就好了。对了,晚膳你想吃什么?我最近新学了一门手艺,我娘都夸我呢。
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楼厌点破她的心思。
楼厌习惯了初夏的春光明媚,她如履薄冰的模样,让他十分难受。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就该无忧无虑、快快活活一辈子。
初夏如此,无非是怕他大受打击,会自寻短见。他们是同一个人,他对自己比任何人更为了解,莫说是历经两世的楼厌,就是未经风雨的穆千玄,也不会用死来逃避一切。
寻死觅活,那是懦夫的行为。楼厌的眼神里尽是轻蔑。
初夏承认,她被这个模样的楼厌给蛊到了。
你要是真想哄为师开心,就去买一只红色的风筝回来,陪为师放风筝。
好,我这就去。初夏最怕的就是楼厌一蹶不振,听他如此说,一扫心头堆积的阴霾,忙叫人去买红色风筝。
艳烈得像血一样的颜色,在碧蓝色的天幕下展翅而飞,招摇的做派像极了楼厌平日里张扬热烈的风格。初夏在风里狂奔着,等待蝴蝶风筝放飞上天后,把线轴放入楼厌的手里。
师父,你拿好,我推着你。夕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她笑得眉眼弯弯,双眸似初升的弦月,照亮不见天光的黑夜。
楼厌不自觉跟着她露出醒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间院子占地广,地势开阔,不植草木,不置杂物,刚好可以用来放风筝。楼厌抓着线轴,初夏推着楼厌的轮椅跑,四只轮子疯狂地转动着,风筝越飞越高,几乎与白云比肩。
他受伤后,初夏终日忧心如捣,许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此刻,她仿佛变成了楼厌手里的那只风筝,在风里自由自在地飞翔着。
别院外,奉命日夜监视奉剑山庄三公子去向的离火宫教徒,手持千里镜,望见那只高空中翱翔的红色蝴蝶风筝,立即说道:快,给朔风大人传信,少宫主发出暗号了。
*
墨色侵蚀天边的夕辉,弦月独悬苍穹。
初夏陪楼厌放完风筝,推着他回屋,车轮碾着月色,路过花圃,裙袂沾上草木的香气。
两人对着明月共用了晚膳。
这个时节蚊虫开始肆虐,初夏拿着点燃的艾草,将帐中每一个角落都熏遍了。
这些杂事她本可以交给苏回的手下做,但她知道穆千玄的两个人格都有一个毛病不喜别人碰触他用的东西。作为他规矩里的例外,初夏是他的徒弟,徒弟伺候师父,本就是天经地义,她只好亲力亲为。
好在这些活计不累,她不练剑,没什么事,用来打发时间,竟也有几分趣味。
楼厌坐在轮椅上,支着脑袋,看着初夏跪坐在他睡过的凉席上,纤腰紧束,勾勒出窈窕身段,随着她的动作,腰肢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只想叫人伸手握一握。
楼厌眸底的光似那燃烧的烛火,变得滚烫起来。
小姑娘长大了。
跟着他这一年半载的光阴里,她不单个头长高,脸颊变得圆润,举手投足间竟有了勾魂摄魄的韵味。
记得当初拜他为师时,她还是颗瘦巴巴的豆芽菜,啃一口都嫌青涩,如今就像是那枝头日渐成熟的果子,经风霜雨露的浇灌,白里透红,散出撩人的香气。
楼厌搭在扶手上的食指与中指,无意识地敲击出有规律的节奏。
初夏仔仔细细检查着四面垂下软帐,不给蚊虫留下任何侵入的缝隙,她想起一事,取出新做的香囊,系在楼厌的腰间:师父这几日睡不好,都留下黑眼圈了,这是我跟他们学的,里面的香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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