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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即便再如何功夫一般,这样一来,也醒了神,伸手擎住那少女的手腕,睁眼见到姑娘手里的三色堇,和她指尖上还沾着的花汁,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仅他愣了,茅屋外面听墙角的二人,也愣了。
    洛银河心中大骇,这三色堇的传说,源自于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这样跨越时代国籍的典故,除了他这般身份的人当初信手拈来,随口胡说的跟李羡尘胡扯,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又怎么会有这般作为?
    再看屋里,贤令握着少女手腕的手一直在抖,他不错眼珠儿的看着少女的面庞,呼吸也变得沉重了,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伤寒。
    那少女见他这模样,以为他生气了,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是出家人,你我授受不亲。”说着,就想把手抽出来。
    可一挣之下,贤令的手像是钳在她芊白的手腕上一般,丝毫没有松动,反而他急切问道:“是谁!是谁教你的?”
    他对这少女,一直是淡漠的。
    她一路跟着他,他心里猜想她八成是皇上派来的,便自持一副“一坐十五年,林下秋复春”的心态,管好自己,不与她多做言语。
    可如今,少女一个细小的动作,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将他与滇红的过往,从他本已经封埋至深的记忆深处拉扯出来——
    那是他和她心爱的姑娘第一夜的美好,万般缠绵,他本想拥她安眠,姑娘突然起身,从随身的小锦袋里,捻出两朵小花。
    她说这是从洛先生那里听来的好方法,能让二殿下永远珍爱她。
    接着,她一边说这小花的花期早该过了,今日竟然遇到两朵尚还开放的,定然是老天眷顾,一边捻了花瓣的汁液往二皇子眼皮上点。
    当时任她恣意的小小放纵,只觉得是闺房之乐,如今再回想起来却像是把心放在火上烤。
    倏的心痛,他扯住胸前的衣襟,脸色瞬间血色全无,连呼吸都憋闷急促了,紧接着就咳嗽起来。
    少女见他这样,有些吓到了,轻声道:“你……你怎么……病得这么重?你别生气……我鬼使神差的就想这样……以后不会了……”说着,眼里晕上一层水雾,却依旧关切的看着贤令。
    李羡尘见状,看向洛银河,洛银河向他微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心脏神经官能症(※),但并不严重,无妨,待到他能释然了,这毛病才能彻底好。”
    他说得笃定,李羡尘便放下心来。
    再看茅屋里,贤令一直在自行调节呼吸的节奏,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片刻,不适像是缓解了,他又看向那少女的脸颊,细细打量,目光中满含着迫切。
    见她眼里还有泪水,他第一次对她柔缓了声音,问道:“你别哭……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把花汁涂在我的眼睛上。”
    少女的眼睛,许是含着泪光,显得更加灵动了,听贤令这样问,神色放松许多,却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
    但贤令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依旧专注的看她。
    少女抿了抿嘴唇,才又言道:“我九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家里人都以为我要过不来了,起初我难受的要死了,但后来,梦里有一个好漂亮的阿姊,她会弹琵琶,她很喜欢一个年轻公子,我看见她和那个公子的过往,记得她在都城里摘了这样的小花,把花汁涂在公子的眼皮上,那个公子笑得很开心……”
    贤令听她缓缓讲述,只觉得身上的寒毛都在战栗。
    “后来我病全好了,但时不时觉得自己是那个漂亮阿姊,更奇怪的是,我会弹琵琶了,一夜之间就会了。”
    “还有什么,你……她……你……还有什么?”情绪激动,语无伦次。
    贤令顾不上许多,伸手扳住少女纤瘦的肩头。
    咫尺间,少女抬眸,眼神正好落在他的喉结上。
    这向来待她冷漠的大和尚此时因为激动,喉结清晰的滚动着,他紧张,他只能依靠吞咽口水来平复自己。
    少女并没被他吓到,她信他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只听她继续道:“后来我家里没人了,我辗转到缘空寺,第一眼见到你,忽然觉得我就是那个漂亮阿姊,你是梦里的公子……”说到这,她顿了顿,“我还好像知道你叫……雪君。”
    雪君……这个称呼早就随着滇红一起埋葬了。
    只有四下无人时,滇红才会唤他雪君——二人识于燕州雪患中,这是只属于他二人的记忆。
    贤令听了,心脏狂跳不止。他再也按捺不住,两行泪水夺眶而出,他想将眼见的姑娘拥在怀里,却又不敢,只是双手还搭在姑娘的肩头,声音抖得不像样子,喃喃道:“红儿……是……你是红儿吗……你回来了……”
    紫衣少女非但没躲开,反而缓缓起身,将贤令拥在怀里,闭上眼睛,她从未抱过男人,可却又觉得这感觉熟悉极了,鬼使神差的,她缓声道:“是,我回来了。不求来生,咱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闲在度日。”
    这话与滇红临死前说的话丝丝相扣,贤令终于反将少女揉进怀里,喃喃道:“是你啊……真的是你……”
    门外,洛银河一拽李羡尘衣袖,那意思是走吧。
    大概是滇红姑娘情深意笃,连冥主都为之动容了吧。
    李羡尘一路跟在洛银河身侧,一言不发,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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