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晴拍拍二哥的胳膊, 他是真单纯, “贴身丫环意味着什么，主人的衣食住行都在她的掌控中，懂？”
    下毒都行，好吗？
    众人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他们之前从来不觉得贴身丫环有杀伤力，但被沐晚晴这么一说，有点后怕。
    是啊，如果在他们吃食里下药，真的没办法查觉。
    沐子昂不能接受这样的残酷，“万一，我是说万一失手，她割了肉女主人的病没好，那就不值了。”
    “我教了你们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蠢？”沐晚晴戳了戳二哥的榆木脑袋，他这样的怎么敢放他单独出去？
    “女主人的病能不能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给了阴谋家一个展现自己忠孝廉义的机会，让所有人看到她有多么美好善良，她的前程还会差吗？杜家好意思亏待她吗？”
    “比如，卧冰求鲤的王祥凭借着孝举被称为孝圣，成了大官呢。”
    被这么一诠释，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就变了味。
    年轻人深受震撼，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而一边的官差们眼睛都直了，脑袋轰隆隆作响，天啊，地啊。
    沐晚晴淡淡瞟了官差们一眼，“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这都是套路啊，你们就是太年轻，啥都不懂。”
    众人默默看了她一眼，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只有十三岁？啊，不对，过完年十四了。
    等官差们轮班时引发了一波骚动，啥？兄弟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杜九奶奶能上位，全靠心机深，踩着杜家女主人上位？
    我却，还能这么操作？
    把大家刺激的倾吐欲都上来了，疯狂跟亲朋好友吐槽。
    流言永远是传的最快的，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传的全城都知道的。
    各种版本都出来了，越传越不堪，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成了全城热议的焦点。
    唯独当事人不知道。
    本来嘛，杜九奶奶忠义的名声在外，挺受上上下下喜爱的。
    就算她亲弟不停的作妖，看在她的面子上一再的忍让，还主动帮她撇清关系。
    她一个深闺贵妇人哪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她亲弟不好，但她是好的，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亲弟做事越不靠谱，大家对她反而有一丝怜爱，觉得她被亲弟带累了名声。
    只能说，滤镜很重，路人缘极佳。
    沐晚晴亲手砸掉了这一层滤镜，没有了路人缘护体，她就看杜九奶奶怎么作妖。
    嗯，她挺想看看杜家人此时的表情。
    杜九奶奶气势汹汹的跑来兴师问罪，却浑身是伤的送回来，这可把杜家人气坏了。
    居然敢动他们杜家人，好啊，很敢嘛。
    杜家族人听闻消息后，纷纷上门探视，一波波的如流水，好不容易清净了，亲弟弟上门了。
    杜家也是聚族而居，族人都住在一条巷子，世代繁衍人丁兴旺。
    杜九这一代是兄弟俩，他们跟小将军是同辈，是同一个曾爷爷，这一支同族兄弟就有四十几个。
    除了杜老将军这一脉嫡系单独排行外，其他都是照族里排行。
    杜九住的是一套二进的宅子，不大，但挺精致的。
    他的亲兄弟杜十三携妻上门探望，他没有进内室，只让妻子进去看了一眼。
    他在门口轻声安慰， “九哥，你别担心，大夫说九嫂只是皮肉伤，养上几个月就好了。”
    杜九满脸愁容，“你九嫂向来是怜贫惜弱，温柔善良的好女人，却遭遇这样的横祸，实在让我痛心疾首。”
    “我也不相信有人居然有我们杜家的地盘，冲我们杜家人下手，真是太嚣张了。”杜十三义愤填膺的说道，“九哥，你说呢，怎么报复回去，我们都听你的吩咐。”
    杜九迟疑了一下，“这……还得听杜帅的。”
    这事闹的不小，再怎么着也得跟嫡支说一声。
    杜十三也是武夫，性格暴躁，“夫人视九嫂为亲女，一定会替她讨回这个公道。”
    托九嫂的福，他们兄弟俩颇受嫡支的关照，小日子过的很滋润。
    他自然是不希望九嫂出事，“我就不明白了，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沐九神色复杂极了，“是流放犯，而且是个年纪极小的女孩子出的手。”
    妻子带人出门时，他还在军营一无所知。
    等出了事下人过来报信，他才知道的，第一时间找大夫，找下面的人了解情况。
    得到的信息让他一言难尽。
    他倒是不反对妻子去找回场子，打了杜家的脸，自然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但，被人一招反杀，人家连根毫毛都没有伤到，这就离谱了，也让他心生戒备。
    杜十三错愕万分，“啥？都什么时候了，九哥，你还开这种玩笑？”
    杜九也觉得是个笑话，府中的下人都是退下来的士兵，有着丰富的经验和不错的身手。
    而对方是什么身份呢？最低等的流放犯！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是真的，就是那个在南城大兴土木的沐氏一 族，他们的族长就是一个年方十四的少女。”
    杜十三忍不住怼道，“沐氏有毛病，让一个女孩子当族长，看吧，女孩子无知无畏，这就闯下滔天大祸了吧，看来是嫌流放还不够惨，我就帮他们再加一把火。”
    杜九微微摇头，“暂时不能用。”
    “为什么？”杜十三非常不解，兄嫂是出了名的恩爱。
    “据说，她的名字在御前挂了号，算是皇上的人。”这才是让杜九顾忌的地方，否则早就派人去了。
    杜十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是谣言吧？这怎么可能？”
    “具体去问蒋同知。”杜九也想打听一下情况，贸然出手可不行。
    下人兴冲冲的跑进来禀道，“夫人来了。 ”
    来的好快，兄弟俩相视一眼，都有些兴奋，看来很重视。
    全府都出来迎接，远远就看到杜府的马车徐徐驰过来。
    “恭迎夫人。“
    一个贵妇被扶下马车，一身紫衣衬的她雍容华贵，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冠。
    她神色忧心忡忡，“都起来吧，沉香情况如何？”
    杜九奶奶闺名李沉香，沉香二字还是杜夫人取的。
    “还昏迷不醒，她……”杜九眼眶通红，声音都哽咽了。
    杜夫人微微蹙眉，“我带来了府医，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她本是温柔善良的女人，对杜氏族人非常关照体恤，怜惜杜家男子都要上战场，一不小心就回不来，平时多有纵容。
    杜家儿郎的归宿都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寿命都不长，生前就让他们活的恣意些，舒心些。
    “谢夫人垂怜。”
    杜夫人看到的是一个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李沉香，不禁心头侧然。
    两人名为主仆，实则亲如母女，这些年都是沉香陪伴她，贴心侍奉，亲生女儿都没有她贴心周到。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夫人，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沉香给您见礼……”
    是李沉香，她颤颤悠悠的挣扎着要爬起来，但，一动就摔了回去，疼的直吸气。
    杜夫人赶紧扶住她，“快别起来，好好躺着，醒了就好。”
    她让府医过来诊治，府医把了脉只说了一句，“夫人放心，性命无忧，只是这手以后拿不得重物。”
    对于四肢不勤的贵妇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但，李沉香当场就落泪了，“夫人，我还想给您做羹汤。”
    她纵然出嫁了，但依旧隔三差五的回沐府，还带上亲自做的饭菜表孝心。
    她炖汤很有一手，杜夫人很喜欢，也格外感念她的贴心孝顺，“别说傻话，这些都是小事，让下人去做。”
    李沉香眼泪汪汪的，“夫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我好害怕。我生来命薄，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疼爱，夫人是唯一疼爱我的人，我……”
    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杜夫人怜惜不已，“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她也没说要报复之类的话，但李沉香已经紧张的不行，“夫人，千万不要为了我得罪了那个妖女，她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我不能让您也受到伤害，我死也没关系，但您绝对不可以受一点点伤。”
    她的话激起了杜夫人的怒火，“量她也不敢。”
    李沉香的眼泪哗拉拉的往下流，“她是皇上的人，您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卑贱的人得罪她，不值得。”
    杜夫人拿帕子替她拭泪，“别说傻话，你是我的义女，谁敢伤你就是打我们杜家的脸，就算当着皇上的面，我也敢据理力争。”
    她的底气来自于能征善战的夫君，来自于高居皇后之位的大姑子。
    当然，关键是你得有理。
    她一辈子没有吃过苦，在娘家千娇百宠，嫁进夫家也没有半点委屈，公婆明理夫君没有纳妾，儿女听话懂事，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年到中年还保有一丝天真。
    李沉香又说了几句可怜兮兮的话，句句戳中杜夫人软肋，成功激起她的怒火。
    “我这就让人去抓她。”
    李沉香眼神沉了沉，她太了解杜夫人的性格，“她手里有可怕的武器，您一定要当心。”
    一道恼怒的声音响起，“这话说的哟，好像我娘会亲自出马替你报仇似的，伤成这样还挖空心思利用我娘，说你一句心术不正没毛病。”
    一个拿着马鞭的年轻女人倚在门口，一脸的不耐烦。
    杜夫人眉头微蹙，“你胡说什么呢，这是你九嫂，快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