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忆的梦境更像是某种佐证。
    单从两人做梦的时间来看，就很有意思。万忆的噩梦发生于他和钟翡初见那日，美梦发生于他将钟翡接到沈家那天。林语舒的那个“美梦”也正好发生在他将钟翡接走的那天。
    以钟翡当时的异常和她主动想离开钟家来看，他把钟翡接到身边，估计是某种契机，可以影响某些事，比如不再让钟翡受她脑海里那一道道暴躁或抑郁的声音困扰。又比如，它会让更多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做梦”。
    于是他设计了一份“调查问卷”，以各种形式发给了几个人。
    钟琅和钟瑶都有份，宋君霆给他们发的都是单纯的问卷，没有随问卷附赠小礼物。简单的礼物诱惑不了他们，礼物价值太高会让他们起疑。
    正如他所料，他们果然没有填写问卷。估计是把他的信件当垃圾邮件了。又或许是单纯的不想回。
    只有海歌，在他“100元话费”的诱惑下，认真地填写了问卷。
    海歌在问卷上写了她这些天来最可怕的噩梦。
    她梦到高考完，爸爸请假带她去蓉城毕业旅行。结果在商场购物的时候发现一个女孩疑似轻生。
    为了救那个女孩，爸爸坠楼牺牲了。
    她梦到自己很痛苦，她们家本来就是单亲家庭，妈妈因为生她难产，她从小是爸爸带大的。
    现在爸爸也离开了她，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就只能把所有的恨都寄托在那个害死爸爸的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和她同龄，看起来很漂亮，有点狐狸精长相。她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个女孩，想她是不是因为太漂亮被人玩弄侵犯了，才会想死。
    不然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会想要轻生呢？
    她也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拉住爸爸，甚至想先爸爸一步爬上楼顶，直接把那个女孩推下去。如果能让爸爸活着，她愿意当杀人犯。
    或者让她去替那个女孩死。
    她重复地写了整整三行“痛苦”。
    “好在那只是一个梦。
    爸爸还在我身边。
    我不想去毕业旅行了，更不会去蓉城。
    那是个可怕的地方。”
    沈容与看到问卷最下方。
    做梦日期那一栏，填的正好是钟翡在学校门口与他初遇的那天。
    他前几天以“想更了解钟翡”为由，向钟瑾和林语舒了解过钟翡从小到大的旅游经历。
    旁敲侧击之下，他可以确定，钟翡根本就没去过岩市。
    所以，她那个所谓的“消防员叔叔的帮忙”，应该是她杜撰的。
    海歌的梦，和钟翡口中的那个“大忙”，这两条信息，想要将它们联合在一起，其实并不难。
    钟翡很有可能就是海歌梦中的那个“漂亮女孩”。
    这些梦是预知梦，还是有别的含义？
    为什么梦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一个是钟翡和钟瑶和睦相处，甚至和钟琅相爱。万忆和蔡晓雾也有美好的结局。
    一个是蔡晓雾惨死，钟翡……跳楼……
    钟翡究竟经历过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不曾出现的时间里，她到底受过多大的委屈？经受过怎么样的磨难？
    联想到钟翡在刚认识他时，对他的热情和亲近感。
    他突然迫切地想见到她。
    钟翡此刻正在和氛围组小哥交代事情，以确保计划实行的时候不会出乱子，说着说着，见小哥的目光擦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后，她下意识回头。
    见来人是沈容与，她朝他笑了笑，语气中带了点不自觉的娇。
    “你的事忙完啦？”
    沈容与微微颔首，问她：“交代好了吗？”
    “差不多了。”
    钟翡又对氛围组小哥交代了几句，放他回岗位上了。
    这一片小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人，周围还有灌木丛围着，很是隐蔽。
    沈容与在她面前单膝下蹲，微抬着头仰视她。
    “我遇到了一件事，情绪受到了影响，想从你这里汲取一点力量。”
    钟翡歪着头看他：“怎么汲取？”
    “把你的手给我。”
    钟翡下意识想，又要吻手礼吗？
    但他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一开始的时候力道比较轻，后来慢慢收紧。紧到钟翡都要被握痛了，他又松开了力道。
    他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针织衫。风衣的扣子都是开着的，也只有他火气足不怕冷，才敢在大冬天的这样穿。
    他带着她撑开风衣，把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前。
    “有没有感受到？”
    隔着单薄的针织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胸肌的热度，与那充满阳刚之气的爆发力。除此之外，还有他蓬勃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似要跳进她心里。
    钟翡微微红了耳朵。
    “感受到了，心跳得很有力。”
    她很好奇是什么影响了沈容与的情绪，就她这些天对他的了解来看，能影响到他的东西不多。
    可他又好像不想和她分享的样子。
    关键是他现在心声也没了。
    按理来说，他情绪越不稳定的时候，应该是她能读到越多心声的时候，怎么现在就这么安静呢？
    钟翡想不明白。
    不过，对于他不想和她坦白这件事，她看得挺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也有。她做了好多事都没办法给他说清楚，他隐瞒她一两件事也很正常。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她都可以理解。
    “其实有个问题，我总是想问你，但总是忘记。”钟翡转移了一下话题：“我这些天一直撮合宋君霆和钟瑶，你会觉得我奇怪吗？”
    “不会。”
    “在这过程中，我可能还利用过你，你会生气吗？”
    “不会。”
    钟翡嘟了嘟嘴：“你都不问是哪件事。”
    “哪件事？”沈容与微微勾起唇角，好脾气地问道。
    钟翡突然又不好意思说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沈容与略作思考，似乎想了起来。
    “是那天在教室，拿我作比较，骂退了宋君霆？”
    “……对呀。”
    “这难道只是利用，不是事实？”
    钟翡：“……”
    沈容与倒没再逗她，而是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图片，打开给钟翡看。
    那是一段聊天记录的截图。
    ——她就是爱我！
    ——因为爱我的人，所以才会爱我的钱。
    ——不然她为什么不去爱别人的钱？难道别人没钱吗？肯定也有钱啊，比我有钱的人多得是！
    ——所以她肯定爱我。*
    典型的舔狗语录。让钟翡想起付甜甜对周泽宇说的那句“舔狗不得horse”。
    钟翡忍俊不禁：
    “你这是哪找来的图片？”
    “爷爷给的。”
    钟翡惊了：“爷爷为什么会给你发这个？”
    她还以为是谁想祸害沈容与呢，没想到竟然是沈老爷子。
    沈容与给她看了更多他和老爷子的聊天记录，得出了一个让她五味杂陈的结论——
    老爷子这是想把他往舔狗的方向培养啊！
    “你利用我，说明你喜欢我。如果不是喜欢我，你又怎么会只利用我？”
    有人活学活用，把舔狗语录发扬光大。
    “所以，我甘愿被你利用。”
    “别说了别说了！”钟翡伸手去捂他的嘴。
    却被他趁机啄了一下掌心。
    于是她又像被烫到了一般，快速把手撤回来。
    可是掌心始终有他嘴唇的温度。
    让她心里的小鹿乱撞。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司仪开始主持晚宴了，钟翡才再次看向沈容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