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一笑，又叹：“这一眨眼，朕也老喽。”
    “皇上洪福齐天，万万不能说老。”周公公凑趣道：“将来您可还要抱重孙玄孙呢。”
    楚帝果然被逗得欢喜起来，又喝了一口茶，问：“夏侯哲那边如何了？”
    “有那个东西，他哪里经受得住，如今身体是比从前弱了，前些天又受了一次审讯，是病下了。”周公公轻声说。
    那个东西是什么？
    自然是那块石头。
    夏侯哲想要安安稳稳的苟且偷生，是不可能的，楚帝怎么会如此大度？
    楚帝摩挲了一下大扳指，又问：“楚泽那边呢？”
    “郡王那边倒是挺过来了，可也是去了大半条命，据说引蛊时，几乎换了一身血，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周公公说道：“负责他的梁太医说，郡王这身体，也只能养着，听着他语气，是活一天挣一天。”
    “倒是有父皇庇佑，命大。”楚帝冷笑，道：“传朕旨意，赏点药材到郡王府，请郡王好生养病。”
    “诺。”
    郡王府。
    靠躺在床上依旧面无人色的楚泽接到了旨意，眼皮都不曾从书本上抬一下，翻书页的手指指骨分明，竟是没有半点肉的感觉。
    “王爷，该用药了。”一个宫人端来药碗。
    “放着。”
    宫人看了他一眼，小心地道：“王爷，商姑娘在外跪着想求见王爷。”
    “让她回去，我这里不必她侍奉。”
    宫人：“可是……”
    楚泽抬起头，淡淡的看向她，后者瞳孔微缩，说了一声是，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楚泽又把视线放在书本上，不一会，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直到哭声听不见了，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一旁的药碗上，拿起来喝了下去。
    第1445章 英国公借孙探话
    皇上临朝，意味着警戒解除，英国公美滋滋的跟着宋致远回了宋相府，美其名是孙子出生后，他还没见过，挂心得很，随他家去见一见。
    宋致远心里明白，这看孙子是其一，真正的意图还是聊一下皇上这次病势了，也没拆穿他。
    宋如琪他们早就得了消息公公要来，穿戴整齐的，带着儿子恭候着，见了英国公，就盈盈的下拜。
    英国公连忙虚抬一下手，看着儿子道：“你还在月子当中，不必多礼了。老三，还不把你媳妇扶起来。”
    齐帧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亲自扶起宋如琪的手，满脸喜色。
    宋如琪道了谢，羞赧地道：“媳妇不孝，为了躲懒，回了娘家数月也不曾回府侍奉公爹您。”
    英国公呔了一声：“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身边哪里缺人伺候了？只要你们小夫妻好，我就欢喜喽。那可就是哥儿？快让我看看。”
    齐帧亲自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到英国公跟前。
    英国公接过来抱在怀里，低头一看，小家伙正醒着，浓眉大眼的，鼻子高挺，天堂饱满，长相和齐帧小时候很是相像，不禁心喜。
    “这孩子长得不错，是个有福运的，你一来，你爹就高升，极好，可起了名了？”英国公看向齐帧他们。
    齐帧回道：“只是取了个贱名叫着，八字里五行缺金，就叫金哥儿，大名还得等爹来取。”
    英国公道：“咱们家的规矩都是孩子满了三岁再上族谱取大名，我就先想着，到时候再定。”说着，从腰间摘下长年戴着的暖玉放在襁褓里，道：“祖父这块玉是先帝赏赐，如今赏给咱们金哥，愿你平安顺遂。”
    齐帧和宋如琪心中大喜，这块暖玉他们自然知道来路，便是嫡长孙都没得呢，如今却是赏给自家儿子，说明这孩子是极得他眼缘和重视的。
    小夫妻郑重的行礼拜谢。
    英国公看过孩子，便把他交由奶娘，道：“这孩子在相府出生，算是沾了相府的福运，宋氏也回娘家数月，你们娘也想得很。过两日出了月子，就搬回府，咱们英国公府多年没有这样的喜事，借着金哥儿满月，大办一场，待他满月后，老三也得下江南了。”
    公爹发话，宋如琪哪有不从的理，又因着夫婿已得了好职，痛快地应下来。
    儿子满月，总不能在娘家办酒，她也得让公府的人看一看她的儿子，何等的矜贵。
    英国公作为一个公爹，也不好在儿子媳妇院里久呆，孙子看过了，便笑着对宋致远道：“你我得了大胖孙子，当浮一大白，允之你珍藏的好酒，今儿我要厚颜讨上一盅了。”
    宋致远笑道：“就怕您瞧不上，这边请。”
    两人很快离开。
    宋如琪松了一口气，看向齐帧道：“爹来了，你也过去看看，帮着斟酒也是你的孝心，好歹听一听他们的话，请教一二。不然到了江南，两眼一抹黑也不好上位。”
    齐帧挑眉：“不要我陪你？”
    宋如琪啐他一口：“大事我还分得清轻重，来日方长，去吧。”
    齐帧含笑点头，追着两个大佬长辈去了。
    第1446章 隐晦透话
    东扯西扯的寒暄一番，酒过三巡，英国公话题就扯到了楚帝身上。
    “今日早朝时，我看着皇上的脸色仍是有几分苍白，似是元气未回，而是硬撑着上朝一般。允之你倒是给个准信，皇上这病当真无虞吧？”
    宋致远捏着碧玉酒杯，叹道：“事到如今，也无甚好瞒的，皇上这次病势染的是时疫，来得急又猛，还发了热，好不容易才退下去，又升上来，熬得可不轻松。如今是适逢不悔大师那边传来了这次时疫的要症药方，是和往年得有些许不同，对症下药，才叫好受些。”
    他挑挑拣拣的娓娓道来，倒没完全说其中的险，有些东西，是不必说得那么完整和仔细的，哪怕换了在皇帝身边的是英国公，他也不可能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
    “到底是大病过了，如今也还没算完全痊愈，就是痊愈了，也得细细的静养，才叫万无一失。”宋致远道：“可你也知道，咱们皇上是什么人，勤政爱民，一大堆的奏折和国事等在那，他哪能真的当个甩手掌柜安心在后头静养？便是强撑着也得上朝处理朝政了。”
    英国公点点头：“皇上的确是明君。”
    “正是这话，所以你说他硬撑，倒也没说错，只要细养着，倒是无虞的。”宋致远笑着说。
    英国公松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叹道：“那就好，皇上乃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整个大庆都得依仗他主持，尤其是如今东宫空虚，这天下更是乱不得，他无虞便是大安。”
    宋致远淡淡地笑：“我想的何尝不是你所想？不过经此一遭，只怕皇上已有定意。”
    英国公的心顿时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痒得不行，咬牙问：“依允之看，皇上属于谁？”
    宋致远：“帝王心思素来难以琢磨，我也不敢揣测圣意，不过甭管属意谁，我们这些中立的，也无所谓了。说到底，这偌大江山，甭管是那个皇子，都是姓楚的就是了。”
    英国公眸光连闪，心里琢磨着宋致远这话，皇子？
    宋致远已是岔开了话题，看向在一旁甘当小厮的女婿，道：“齐帧你得了这个指挥佥事，原本是闻家人的，闻家已经是搭了周王这条船，如今被撸了这缺，你前去接任只怕会有些阻滞。待得金哥儿办了酒，你早早先行一步，拿捏好度，把这个缺接下，否则越拖越久就越是不利。”
    说到正事，英国公也只得把东宫一事暂放一边，对齐帧道：“你岳父说得对，这个缺原本是闻家人坐，如今江南总督更是闻家人，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打点好。”
    齐帧连忙起身，拱手道：“儿子知道。”
    宋致远眯着眼睛道：“这位置也实属意外，我也不曾想到皇上会指这个，看来皇上也是有意动一动闻家，震慑周王的。位置好得，可能不能坐稳，又能不能把它真正的世袭罔替，可就要靠你的手段了。”
    “岳父放心，我定不会令您和爹失望。”齐帧傲然地道。
    第1447章 齐帧之请
    英国公在相府用过午膳，就由齐帧亲自送回国公府，父子俩共乘了一辆马车，也方便路上说话。
    “你岳父说得很对，这位置谋来算是容易，可能不能坐稳了就要看你的本事。”英国公懒懒的歪在车内的大迎枕上，道：“待得金哥儿办了满月后，你就先行南下，家里有几个老人，为父王会挑两个得用的给你充作幕僚，总比在外寻要强些。”
    齐帧道：“岳父已是为儿子寻了一个叫江寻的幕僚，听说此人很是谋略心计也不错，就是性子有些桀骜，能不能降住得看儿子本事。”
    英国公来了兴致，道：“你岳父自己就是个狡猾的狐狸，满腹经纶谋算，能得他的夸应该是不错，你好好使，把人降住了，也是能助你发为。”
    齐帧点点头，却不好跟着亲爹说岳父的不是，只道：“儿子会注意分寸的，这江寻本就是江南人士，会直接去江南寻儿子。”
    “那也不错，家里的你也带上，以免不够人用，自己的心腹小厮管家，帮着跑腿办事儿罢了，倒不好跟着你在官场上谋算。”
    “父亲看着安排便是。”齐帧又道：“这次下江南，宋氏他们也跟着儿子一道，您也知道，宋氏还年轻，如今金哥儿也刚出生不久，她的精力必然多在儿子身上，管理家事怕是要费力些。父亲既然给儿子安排幕僚，也不妨给儿子内院安排两房得用的老人，跟着儿子一道下江南，也好协助宋氏管家。”
    英国公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道：“这内院伺候的人，你叫为父安排，而非是你母亲，怎么着，信不过你母亲？”
    齐帧垂眸，道：“母亲对宋氏多少是有些嫌隙的，她安排的人，儿子并非是信不过，而是担忧那些人仗着是母亲安排的人而托大，欺负宋氏年幼。父亲，江南的水素来深，儿子在前头和人尔虞我诈的已是够操心的，可不想回到家中还要看一团乱象，更要帮着去调和其中矛盾。”
    英国公眸子一眯。
    “后院不宁，家宅便难以兴旺，儿子不怕老实和您说，英国公府这个爵位，儿子就没图过，一来是头上有两个哥哥，世子也早已立，无甚可图。这二来儿子也不愿意看兄弟阖墙，勾心斗角的，所以也才一心自己谋前程。”齐帧叹道：“儿子前些年不顺，如今总算是妻儿皆有，更有一个好的前程，儿子心足了。这次下了江南，也是一心想着站稳脚跟，不为别的，就为咱们家多一分说话的力量也得撸起袖子干。”
    英国公有些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是当爹的人了，能想到这些也算是你成长了。”
    齐帧露了个苦笑：“儿子再过几年也都而立之年了，啥没经过，失未婚妻，失子，如今才算是苦尽甘来。从苦水里淌过来，自然是要汲取其中教训的。所以儿子才斗胆，请父亲为我们安排两房得用的老人，儿子承您这个情恩。”
    他说着，就在马车里跪向英国公。
    英国公啐他一口：“亲生的父子，你倒是和我说这两家话，为父给你安排总放心了吧？”
    第1448章 国公府二房归来
    齐帧听得英国公应下来，心里便是一松，眉眼也跟着舒朗起来。
    他是真的怕母亲私心大，安排的人只会搅事充当眼线，而非用心做事，搅得后宅不宁，那他到时候就真的头大喽。
    如今英国公肯应承，那安排过来的，肯定是真正得用的。
    父子俩回了公府，先往了正院去，才踏入院内，就听到一阵笑声，两人脚步微顿了下，在院内当差的人已是高声说着国公爷回来了。
    屋内说笑声顿时安静下来。
    走进屋内，英国公就看到两个阔别近一年的人，二儿子和小廖氏，刚硬的脸不禁微沉。
    还没到一年，他们怎么就回来了。
    英国公看向自家夫人，眼神带着诘问和几丝冷意。
    齐夫人一个瑟缩，向二儿子齐睿打了个眼色，后者拉着自己的媳妇噗通的向英国公跪了下来。
    “父亲，不孝儿回来了，儿子保证，一定会安分守己，认真读书，求爹让儿子侍奉您身侧吧。”齐睿眼巴巴地道。
    小廖氏也表了一番心志，又拉着儿子跪下来：“彰儿，快给祖父磕头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