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宋家和闻家虽未挑明，但好八卦的从各处传的小道消息里知道，这两家原本是有意结亲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挑明，就被周王摘了桃子。
    眼下，宋令肃成亲，这闻侧妃却是来了，是来示威的还是要告诉所有人，她没嫁错人？
    宋慈看着闻紫珊那一身淡粉宫装，唇角笑容依然盛，心中却是暗嗤，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
    再华贵再耀目又如何，有资格穿着正红来耀武扬威么？
    不管闻侧妃来此目的是如何，待她看到新娘子，她就会明白，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她再尊华，也不过是个穿不起正红的侧室。
    所以啊，她来错了。
    闻紫珊很满意这厅内的夫人少奶奶们看向她的惊艳和羡慕，脸上不禁更为傲然，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抬，笑容清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是想告诉自己没选错，还是想向所有人展示，她没选错。
    她盼着解这个心结。
    所以她陪着周王来了。
    可在闻紫珊来到宋慈面前时，看到老太太的笑容，看进她的眼里时，身子不由微微一僵，险些站不住。
    自己的高傲张扬，在对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里，显得那么可笑和欲盖弥彰。
    小丑，始终是自己。
    “宋太夫人，恭喜您喜得佳孙媳。”闻夫人笑着向宋慈行了一礼。
    闻紫珊也跟着行礼，她是皇家侧妃没错，可她的身份，远不够能对宋慈免行礼的，连皇帝都敬着她，为了她，还打了自己婆婆范淑妃的脸，如今范淑妃都还没重新得父皇的欢喜呢。
    所以周王得来，来向宋家讨好服软，她也来了。
    “闻夫人快别多礼，来人，请闻夫人和闻侧妃落座，看茶。是了，你家老太太怎没来呢？”宋慈笑着问。
    闻夫人恭敬地回道：“好叫您知道，我们家老太太这两日贪凉，着了点风寒，太医让静养，便不来了，托我向您老道一声喜。”
    宋慈客套地道：“那是得养着，我们这样的老骨头，是半点受不住凉气，不像小年轻们。闻侧妃也是许久不见，这模样，是更出挑了，气质也尊贵，都说皇室会养人，这话看来是真的。”
    闻夫人笑容僵了下，仍努力维持着。
    闻紫珊又笑着福了一礼：“您老过誉了。”
    “你是随着周王来，还是随着王妃来呀，怎不见周王妃？”宋慈又看了看门口。
    第1595章 不该来
    听到周王妃这个名号，闻紫珊的笑容微淡，却仍是客气地回话：“小世子这几日发花，王妃放心不下而亲身照料，却是走不开，便是本妃陪着王爷来赴宴了。”
    “原来如此，发花是最谨慎的时候，一点都不能大意，也是难为周王妃亲自照料，算是爱子心切了。”宋慈叹道。
    “可不是。也是没当过娘的不懂，俗话也有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孩子出了岔子，当娘的哪里放心得下，恨不得代其受了那苦了，周王妃这也是一腔慈慈爱子之心了。”有人也跟着叹。
    闻紫珊的笑僵在嘴角，放在膝上的手也蜷曲起来。
    这人是在内涵她吧。
    她入王府已有一年有余，却尚未当娘，也还没有好消息，不过，她这个月的小日子却是迟了两日。
    闻紫珊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腹部。
    宋慈瞥见这动作，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有动静了，还是表示遗憾？
    今日是宋相府的大喜之日，哪怕闻侧妃来了，也无人故意挑刺去说些不好听的话，以免招了宋家不喜，又是各自寒暄起来，直到时辰渐过，嫁妆进门。
    “坐着也无趣，咱们去看晒嫁妆吧。”有人提议。
    宋慈笑着说道：“都去，你们都去。”
    待得人都去了，宋慈也回了自己屋里更衣，不忘对宫嬷嬷吩咐道：“那闻侧妃来就来了，让人多注意着，也不知她身上是不是有动静了，莫要冲撞到她，免得赖了我们府上。”
    宫嬷嬷讶道：“若是有动静，她不会来吧？”
    若有动静，肯定也不是坐稳了，又是参加这样的大喜，有的人可是提防相冲呢。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们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只会是她自己。”宋慈淡淡地笑。
    那也是。
    ……
    沉香榭，为了让儿子小夫妻俩住得更宽，加上关姝妍的嫁妆也是丰厚，宋大夫人便请示了宋致远，愣是把沉香榭旁边的院子也拆了围墙，合并到了沉香榭，使得院子扩大了整整一倍。
    作为国公府受宠的嫡幺女，关姝妍的嫁妆足有一百三十六抬，每一抬都是插不落手的满当，如今在专门腾放的院落敞开来，周遭都有人看守着，任人观看，倒叫人看得眼花，又是赞叹又是羡慕。
    “到底是国公府出身的贵女，出身显贵，这嫁妆真是丰厚，宋家这福气，可真是不错。”
    “可不是。”有人瞥到闻侧妃，故作小声地说：“从前宋家也有意别家，如此看来，关小姐倒更胜一筹，啧啧。”
    那人估计也和闻家有些嫌隙，掩着嘴笑，道：“有句话你没听过么，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咯咯咯。”
    这交谈的声音落到闻夫人母女耳里，两人脸上都有些热辣。
    闻紫珊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轻轻的咬了一下唇瓣，眼里有一丝屈辱。
    闻夫人略显冷淡的声音传进耳膜。
    “你其实不该来的，来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闻紫珊勃然变色，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对方也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失望。
    第1596章 自取其辱
    在闻夫人看来，闻紫珊是不该来参加这个宴席的，因为没有半点意义，只会招人嘴舌，反会自取。
    任她打扮得再华贵，也不过是个侧妃，连周王也都只是个王爷而非太子呢，能有多大的尊贵？
    如今听到了吧，那些嘲讽的话，不是在暗讽闻紫珊么，当年那亲事没传出去，但这些勋贵夫人，哪個不是人精子？
    其实闻夫人也不太想来，可是闻太夫人之前得罪了宋慈，她必须来，来向宋家示好，不然自家夫君的位置，怕是会有变。
    宋相此人，睚眦必报，可不是他表面看着的那般温润无害，老太太惹的烂摊子，她再不愿意，也得跟在屁股后面收拾。
    听了母亲的话，闻紫珊有些屈辱地垂下头，抿了一下唇，又重新抬起头，扬起下巴。
    她不能低头，不然会更被人看低。
    闻夫人见状，越发的失望，这孩子，当真是钻牛角尖了。
    行吧，就让她自己亲身感受一下，何为现实的打脸，也只有痛过，她才会明白自己此后的路该怎么走。
    要么蛰伏杀出重围，要么认输，卑微过一生。
    日头渐西，随着黄昏越来越近，相府愈发的人声鼎沸，直到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
    新娘子要进门了。
    爱看热闹的夫人年轻媳妇都往礼堂那边去，准备看新人拜堂。
    闻紫珊也挤在人群当中，满目的红，喜婆婆和喜公公坐在高堂，满脸喜色，周遭人也是笑容满脸。
    有一对新人踩着红地毯缓缓而来，她看过去，身子微微一晃。
    红，大正的红，刺痛了双目。
    那新娘子顶着大红盖头，身穿金丝镶锈的大红喜袍，雍容华贵，红若似火艳阳。
    在过门槛的时候，她清晰的看到新郎轻扶了新娘子一把，嘴唇翕动，显然是在提醒她过门槛。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容颜，可新郎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何为意气风发，大抵就是洞房花烛时吧。
    虽说没有金榜题名，可此君已是举人之身，年纪尤轻，身姿若松挺拔，笑容满脸，端的是君子温润如玉，一表人才。
    周遭的议论传进耳膜，什么天作之合，佳儿佳妇。
    他们在礼官的主持之下拜堂，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这些都是她不曾经过的，她入王府的时候，尽管也热闹，可也只是直接从侧门抬进新房，哪里有拜堂一说呢？
    没有拜堂，没有这大红喜服，更没有赞不绝口的夸赞和不绝于耳的祝福。
    统统都没有。
    闻紫珊的眼睛忽然就有些刺痛和朦胧了，何为自取其辱，眼下才是。
    她悄悄的退出人群，站在院外，长吁了一口气，请了一个丫鬟带她前去更衣，远离这热闹的一幕。
    这一瞬间，她是逃出去的。
    唯一注意到女儿离开的，是闻夫人，此时的她也是眼睛湿润，吸了吸鼻子，心里只盼着这孩子能够幡然醒悟。
    若能醒悟，那以后总还有博弈的机会，若不能，那只会是夫君的弃子了。
    第1597章 初归新妇
    关姝妍满脸娇羞的坐在喜床上，目送着宋令肃走出新房，眼里波光潋滟，全是喜意。
    “小姐。”贴身大丫鬟丹青满脸笑意地走来，道：“姑爷吩咐人先取了些面点过来，您先垫垫肚子。”
    关姝妍摇头道：“我还是等姑爷一道吃吧。”
    “小姐，这一日里您也没吃过什么东西，也该饿了，姑爷回来，只怕又不得空吃多少了。”心腹奶娘，也是她的陪房之一钟妈妈走进来，意味深长地道：“您还是听丹青的，好歹先垫一垫，不然身上哪有力气。”
    关姝妍听懂这话的含义，脸上一红。
    另一个大丫鬟朱砂走进来，道：“小姐，奴婢刚才跟姑爷身边的临济打听过了，帮着挡酒的就有好几个姑爷的同窗，连那傅举人也在内，姑爷说不准很快就回来了。”
    丹青眉梢一挑：“你倒是挺快和姑爷身边的人熟起来，是被他们一口一句小姐姐给迷晕了？”
    朱砂啐她一口：“瞎说什么，是他主动来告诉我的。”
    姑爷身边的小子，都是还没婚配的，对新大少奶奶身边的人，自然比谁都热络，毕竟将来若是主子有恩典，就能指婚这些人，既是利益，也是美事。
    钟妈妈便道：“行了，以后再插科打诨不迟，这院子里外，谁主事，你们也去打听一二，还有明日认亲，人数也都确准了，莫要漏了，反惹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