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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并未细究此事,想来事后麟儿也会看出他的宽恕之意。若他肯迷途知返、肯主动认罪,那是最好的,若他仍旧执迷不悟,便只有用些法子让他消停些。
今日,他这糊涂儿子,可是着实寒了他的心。但做父亲的,又岂能和做儿子的一般计较?不是非要他有用,只是但愿他还有救。
……
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的一瞬间,庸王反而觉得心内轻松不已。父皇,这可是你不仁在先,可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越是觉得自己可笑,便越觉得自己这样的选择没有错。父皇实在偏心太过!
既然父皇从未把他当儿子,他又何必要把父皇当父亲?在皇家,讲感情是最可笑的事。谁心软讲了情,谁的下场就会奇惨无比。
后半夜儿,天已经不似先前那么阴沉。天快亮了,一切都将变了样儿。
庸王早已经睡不着,却还是往寝床那边去。他要仔细想一想,明儿,到底该怎么出手。
“嚯!”一进月门儿,见寝床上端坐着一个人,可是把庸王吓得不轻。
“外公,你这是干什么?不怕被人发现了吗?怎的这么不小心!”庸王不悦道。
周炎“呵呵”一笑,起身,道:“守卫别苑后门儿的是咱们的人,我不是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紧张什么?”
周炎起身坐到床旁边的椅子上去,笑道:“我刚刚可听到了你的吵嚷,你这动静也弄得太大了些,弄得整个别苑都鸡犬不宁的。皇上那边怎么说?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该不得不罚了吧?看来你的所求成了,我是不是得尽快吩咐下去,让他们卸了准备,别再蓄势着?”
庸王冷笑道:“外公你何苦非要来挖苦我一通?你看我这么快就回来,便早知道结果了吧?说这些有何用?事情不还是得办么?到底你我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两人打起来,弄得船翻了,可是没什么意思。”
周炎这只老狐狸,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输。所以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过来捡他的笑话。也是告诉他,他们已经准备得当,蒙山这边不似宫里,已经由他们说了算了。轻易进出不是难事,动手行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周炎并不否认,十足关切地叹道:“麟儿啊……外公到底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巴,什么事情可行、什么事情不可行,在你说出来时,外公心里就已经有数儿了。只是知道你这孩子倔,不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清醒的。因而也就没拦着你,由着你这么做了……”
周炎又叹了一声儿,道:“你也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自己可笑,谁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这般过来的?我、你母亲、你父皇,谁不都是经过了一番寒心,才心冷起来的?谁不是在这个‘情’字上撞得头破血流,才开始论理儿的?”
周炎感叹连连,又是一声长叹,思绪好像回到了很远很远的往昔,好像想起了某些过往似的。
见周炎如此感同身受的样子,庸王心里的反感和防备不由得卸下了些。也是叹了一声儿,在床上坐下,道:“也罢,也罢……”
谁人不曾年轻过?谁人不曾对这世上的情幻想过?男女之爱情、父母之亲情、兄弟情、师徒情、同僚情、知遇之情、帮扶之情……只是这诸般情意,终究还是被这冰冷的人世磨得半点儿不剩。
其实“情”字诸般束人,还是讲理儿,更简单方便些。
周炎见旁边小几上有茶,便倒了两杯。先给了庸王一杯,自己这杯才饮了。茶已经冷了,但在这时喝着,反而清醒提神。
事情当然要办,而且要尽快办。如若不放手一搏,他大儿子的命,早晚要没。不仅仅是他大儿子,还有他的小儿子、两个孙子,早晚要被皇上一个个儿的除掉。
若是没有青山的事倒还罢了,青山的事情一发,皇上定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将他们周家人一网打尽,以免得他们继续在皇权下阳奉阴违。若是哪一日皇上派了净尘司的人动手,暗中悄没声儿的将他们一个个除掉了,只怕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家能有如此地位,就是所思所想要比别人长远些。别人是事到临头做急应、事发之后慌忙补救,而他们周家,则是永远想在事情前头儿。所以他知道,此时已是迫在眉睫。
周焱慢悠悠儿的喝着茶,倒是把这冷茶当做热茶一般品味着。庸王则是一口“咕咚”饮尽了,手拖着茶杯,扶手在膝,眸光定在屋里的某一处,沉色想着什么。
半晌,道:“夜深梦长啊……天亮前便动手,你看如何?”
周炎“呵呵”一笑,道:“这也是个法子。你刚闹过了那一通儿,别苑里所有人的注意可都在这事儿上呢,这时候动手,守卫松懈,的确是个好时机。但是我这儿,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更管用些……不如我说给你听听,你定夺一下?”
庸王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事到临头,难道他们还能窝里反,使得船翻了不成?所以越是紧要关头,他才越不能和庸王争什么面子,而是要给足了他尊重。
庸王显然对周焱这一番先肯定、后商量的态度很是满意,道:“外公请讲。”
“明儿狩猎,我们在林中动手”,周焱那双鹰眼里,露出狠辣的光来,“林中猎箭乱飞,若是皇上不小心中了哪一箭,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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