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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疲累地揉了揉额头,轻轻一抬手,示意靖王退下。
靖王却是跪在原地不动……
太后却也不催促,只是从薄嬷嬷手里接了一杯温茶,缓缓饮着。
靖王跪了半晌,道:“若孙儿不娶初夏,只是让她做一个不惹人注意的侍妾呢?谁会注意一个小小侍妾?孙儿不太宠着她便罢了,这事儿,并无皇祖母说得……那么严重吧?”
“老四……”太后不悦地将茶盏放回到薄嬷嬷手中,对靖王道,“哀家不和你客套,咱们把话敞开了说。哀家这不是在为你着想,而是在命令你。就算没有人去查,哀家也有法子找出这个人来。既然哀家和你和缓着说,你不明白,那么哀家便和你明说。你和老三,是哀家最器重的两个孙儿,哀家不可能让你沉溺于一个罪臣之女的美色之中,耽误一生。”
“你是做大事的人,理应娶对自己有利的女子为妻……且不说你三哥现在如何,单只说他当时选择容菀汐之时,他的打算就是对的。可你既然学不到你三哥的好,自己没这个想法儿,哀家便只能逼你一逼。哀家老啦……还能活多久呢?便是暂且做了这个恶人,只要能换得你一生安稳,也是值得。”
“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太后的声音十足威严,让人光是听着,就觉得有一种泰山压于顶之感,“一条路,你继续和这贱婢不清不楚的牵扯,害死她、也牵累容卿;另一条,便是和这贱婢彻底断了,三个月之后,娶陈家小姐过门儿。没什么侥幸可谈,只要你和这贱婢还有牵扯,哀家就会让她死。”
一听到皇祖母这样威严的命令,靖王便没有反驳的勇气,自小儿便是如此。可这一次却是不同,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争一争、辩一辩。可是皇祖母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只是一抬手,对薄嬷嬷道:“唤云,送四殿下出去。”
“是”,薄嬷嬷应了一声儿,客客气气地说了句,“殿下,请吧。”
看起来客套,却明摆着是逐客呢。
靖王便也不好多留,只能起身向太后施礼告退。声音闷闷的,明显很是不悦。可是在皇家里,他的态度,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没有人会考虑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只会告诉他,你该怎样做、你必须怎样做……
靖王缓缓出了门儿,走在慈宁宫的院子里,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是漂浮着的。脑海里,全是皇祖母的话。皇祖母说的初夏的身世、皇祖母说的牵扯、皇祖母那最后的警告……
皇祖母向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之人,她说会杀了初夏,那就一定会。毕竟自己并不具备三哥那样胆敢和皇祖母抗衡的实力,初夏也不具备光明正大的、不死的理由。
第六百六十九章 :是否当放
而且正如皇祖母所说,只要他把初夏带到自己身边,有心之人,总会有法子查到初夏的身份。到那时,初夏这罪臣之女的身份,可就扣在了头顶,世人皆知。即便他能护住她的性命,她这一生,过得会快乐吗?是他的父皇杀了她全家,可她却要做他的侍妾,每日里服侍着她,她的心里能舒坦吗?
到那时,他们可怎么相处呢……
与其让她留在他身边爱恨两难,每日承受煎熬折磨,莫不如放她无忧无虑的、自自在在的生活。
可……他却又舍不得……
靖王的心里很乱,很乱……
就这么怔怔地一直沿着永巷走,出了北宫门、到了集市上,十里长街热闹繁华,可他却听不见这世上的任何声音、看不到这世上的任何人。就只是这么怔怔地走着……一直走着……
一直走到了城外、还没有停息的意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脑子里、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每每想要放弃,她的俏皮可爱、她的骄傲倔强、她骨子里的孤独和渴望,就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他的想法儿拍了下去。
可一想到孙家的那一场大火,一想到那烧焦的二十几具女尸,一想到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那骄傲的如同日光一般的笑容,他的心里,却又打气了退堂鼓。
就这样时进时退地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一个念头儿闪过,吓得自己一身冷汗!那就是……初夏跟着他,很有可能会死。
皇祖母做事心狠手辣……她说杀,就一定不会留。在她不将话说得如此清楚决然的时候,做的事情都会狠得让人胆寒,更何况,是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呢?
若他不娶陈家小姐,皇祖母一定会除掉初夏这个祸水;若他娶了陈家小姐,则更麻烦。不知道陈家小姐是个什么性情的人,万一这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只怕不用皇祖母出手,光是她,就能害死初夏。
他不能让初夏死,绝对不能!哪怕是有一星一点的危险,他都不能这么做!
靖王猛地停下脚步,静静站了好半晌……
直到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空旷的郊外,远处飘起阵阵炊烟之时,靖王才缓缓回过神儿来,叹了一声儿,脚步沉重地,往京都城的方向赶回。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选择了。
带着初夏跑吗?若没有那罪臣之女的身份,太后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有了这身份,太后必定派人穷追不舍。他和初夏是逃不掉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不仅仅要守住她的命,他还要让她一生过得快活。她的身世,他不能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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