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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真的赢了么?
直到皇上此生的最后时刻,她才在他这里得到了应得的名分。而在以往的漫长岁月里,她只是谨慎着、逢迎着、算计着,片刻不敢松懈。这一生里,只有在最后相伴的这短短两三个月、甚至是最后的短短几日里,他们才有了夫妻之间、爱人之间,该有的坦诚相见。可这一切,来得会不会太晚了些?
她不要这样的赢,她要的,是年年岁岁的相知、日日夜夜的相守。哪怕……最终是输。她要的,只是与他相依相伴的过程。若得不到这些,她守在这宫里,还有什么趣儿呢?
她之所以坚定地留在他身边,为的,不是生前身后的尊荣,为的,就只是他啊……
门外的哭声哀哀不绝,屋里却是安静得多。此时新皇后只是跪在皇上床前,静静地看着他,太后坐在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闭目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宸王和容菀汐也是跪着,垂首、不敢冒犯皇上遗容,只是安静地陪伴着皇上。
李忠贵去忙活寿衣和棺椁的事情去了,太后让薄嬷嬷和敬敏到外面去等着,此时乾清宫屋里,竟是连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但却也因此,反而显出些许家味儿来。这是在平常之时所不能有的。
“父皇……”忽的,院内响起一声悲呼,并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满是低低的女人呜咽之声中,显得格外突兀。是靖王赶来了。
靖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推门而入,往寝房里冲来。扑到皇上床前,跪着匍匐到皇上床边,眼泪顿时如同泉涌一般,一声声儿地唤着“父皇”,哀哭不止。
“父皇……父皇……儿臣来了……你看一眼儿臣哪父皇……”靖王失控的悲痛使得这原本已经平静了的屋子里,又盈满了哀伤之气。听得靖王的哭声,皇后的眼中,又是泪水汹涌,顷刻间便流满了面颊。
宸王眉头紧锁,眼中噎着泪,不多时,那眼泪便收不住,也随着靖王的悲哭流了下来。容菀汐并没有那说哭就哭的本事,只是听得靖王哭得这般哀恸,心里也很难受,眉头紧锁着、神色哀戚着……仅此而已。
靖王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弱了。自知失礼般忙摸了摸眼泪儿,跪着后退了几步,向皇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头挨在地面上,长跪不起。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靖王的眼神,未免有些阴沉。但在这时候,却也懒得和他说什么了。
临近年关,靖王是怕她借着新年的由头儿,撺掇他和锦瑟见面,便在府里称起病来。这才称病三天,此时听得他悲哭之时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和“卧病不起”四个字沾上边儿了?
儿孙们的事情,她只管这最后一遭,这事儿完了,她是该歇歇了。只是这一件,为保她陈家、沈家之安稳尊荣,却是不得不做。
太后叹了一声儿,复又紧紧闭上了眼睛,缓缓转动着佛珠。
听了太后的这一声儿叹,靖王顿时反应过来,知道太后叹息的是什么了。一时大有谎言被拆穿之感,分外窘迫,却又不得不向太后请安。
直接跪着转身,向太后叩首道:“儿臣给皇祖母请安……还望皇祖母节哀。”
太后缓缓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好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儿。
得到太后的回应,靖王便像听到了“免礼”二字似的,转过身去,继续垂首跪着。
“父皇……”靖王刚转过身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声儿女子的高声悲哭。依旧是一路急匆匆地跑着,依旧是连敲门也不曾。
“父皇……父皇啊……”因着是年少的女子,平日里又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悲痛之时自然不似男子那般内敛,此时已是哭得撕心裂肺。
“父皇……都是儿臣不好,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贪玩儿出去的,儿臣该陪着父皇的……父皇你醒醒啊……和儿臣说句话啊……父皇……”风北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弄得宸王和靖王更悲痛了些。皇后自是不必说,已经用帕子捂着,痛哭出声儿来。
因着这里没有外人儿,皇后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哽咽着斥责道:“早告诉了你,要在漪澜宫里守着些,你却是这般不知分寸地跑出去。怎的就差这一日半日的?还没出嫁呢,就这般忘了父母之恩!你们有大半辈子的时光能过,何以非要赶在这一时?”
皇后平日里极心疼自己的女儿,一点儿重话都舍不得说,可这一次,是真的被这不成体统的女儿给气极了!
原本凝儿和姬侍郎的事情,她是颇为赞同的,只是再三叮嘱凝儿,务必要守住了本分,可莫要做了出格的事儿。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糊涂,不会做那有失女儿尊严的事,也就是平日里书信往来、偶尔借着探讨诗书之故见见面儿罢了。便并未严苛地管着。哪成想,今儿年三十儿的,竟然还偷跑出去了!
若说要在这些孩子中,非要找出一个皇上平日里最疼之人的话,那一定就是凝儿。相比于宸儿,皇上对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儿,要更上心些。可如今,这孩子竟然如此怠慢了她父皇!
皇后但觉为皇上心痛,一时悲从中来、怒从中来,话不免说得重了些。
听了母亲这样的责怪,风北凝只觉得母亲说得极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悲痛混着自责,哀哭之声未免更大了些,已是嚎啕。
皇后听得她哭得这般悲切,过了一会儿,也是心有不忍。擦着眼泪哀叹了一声。原本想要安慰她不必太过自责,说这也是赶巧儿了,但是话到嘴边儿,哽咽却是收不住,便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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