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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顺利,李晚玑提着那壶轻飘飘的酒去了院子,高泞已在那候他。
天色微沉,李晚玑远远便瞧见一影坐于院中,落日余晖为其镶边,风过叶乱,簌簌作响。他看见对方半披的肩上的长发亦随风扬起弧度,柔顺的线条被漂浮空中,挠进院中的一隅春色。
五官随着他的靠近变得清晰,那个影子瞧见他来了便起身唤道:“李兄。”
“高将军。”李晚玑似是还未脱离画卷,只颇僵硬地行了礼数。他咳嗽一声示意自己回魂,随后便将手中的竹筒和酒坛都置于院中石桌之上。“我近日做了点新玩意,想来让你看看。”
高泞笑着把目光移到酒坛上,方才落桌声音清脆,院中无人倒显得更加响亮。李晚玑察觉到什么赶忙开口道:“这不是怕空着手来…多不好意思。可惜这囊中羞涩,你别看少啊,再怎么说也是醉仙居的酒,差不了。”
“李兄不必这么客气。”高泞倒是真没想到对方会花钱买酒上门,“是什么新玩意想让我瞧瞧?”
李晚玑闻言来了劲,立马在高泞旁边坐下,扯着张笑脸介绍道:“这是我前几日做出来的,你看这竹筒中有木签,你像这么摇一摇,然后就会看到有一两支较其他突出的,再从中选一支,就可以简单地卜上一小卦。能算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如之前常用那种,但这个方便又快,你看我这不是刚做出来就想着让你先试试?”说着,他讨好地眨了眨眼。
“…有心了。”高泞说着,心中不禁腹诽几句,这家伙说得头头是道,若是没听着府里小厮议论街口神棍弄出了点新花样,恐怕是真要信了李晚玑扯的谎。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李晚玑迅速把竹筒塞到人手里,然后顺势捧着高泞的手说,“快试试!”
高泞无奈,只好照着方才听到的做了一遍,摇晃,抽签,他甚至没有看上头写着什么,就直接递给李晚玑。“如何?”
李晚玑接过一看,佯装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是上上签!签上说往后将一路平步青云,功成名就!”废话,这都是他辛苦做的新签,怎么能不拿出来溜溜?说着又投去期待的目光,示意高泞再抽一支签。
高泞是有些不情愿的,但又想看看那张写满了谄媚的笑脸还能说出什么胡话,矛盾之下又重复了一遍抽签的动作。这次他看了一眼签身,顿时语塞。
木签是被李晚玑夺走的,随后耳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又是上上签!高将军好福气!是姻缘中的上上签!签上说将军有极大的可能在今年成婚呢!要我说能配得上咱们将军的姑娘少说也得是个大家闺秀吧?到时候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岂不是美哉?高将军真是年少有为,不仅是卫国,以后更是要保家了。”
你平时也是这副嘴脸去给人算命的么?似是被对方情绪带动,高泞差点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这家伙说好听点是巧舌如簧,说难听些便是油嘴滑舌,可偏偏他不吃这一套。脸上的笑容僵着,高泞只能一字一顿地说了句“那就借您吉言。”
他看出来李晚玑还想让他再抽几签,幸好下人及时端着酒菜过来,高泞顺着将话题转移开来:“李兄还未用过飧食罢?厨房准备了几个菜,都是些家常小点,还望莫要取笑。”
李晚玑愣了愣,撇着嘴将竹筒收起道:“怎么会取笑,谢谢还来不及呢。”
高泞见他情绪明显低落后又补了一句:“嗯,用完膳后再继续抽签卜卦。”
“好嘞。”
餐桌上二人无言,李晚玑已然开始懊悔方才突兀的举动,马屁拍到位了就行,怎么自己先开始玩起来了?他预想中是层层递进,而不是这般莫名其妙的失态。
他顾着自我懊恼,以至于直到酒水入喉的瞬间李晚玑才反应过来高泞给他斟的原来不是茶。
“醉仙居的酒果然名不虚传。”他必须得找点什么话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
“嗯,还得多谢李兄倾囊。”说着,高泞又往他杯中注满了酒。
李晚玑不得已只好喝下,随后也给对方斟了满杯:“这是买来送你的,你多尝尝我们京城的好东西。”
高泞被这句“我们京城”惹得心中一阵苦笑,面上依旧只是颔首应好。
酒不知过了几巡,李晚玑的眼神明显有些飘然,心想着怎么这二两酒这么耐喝的同时,他将手搭在高泞肩上,把脑袋凑近,慢悠悠地问出那句话:“你说,我究竟惹你什么了?”
“李兄何出此言?”高泞不解道。
“不就是,看我在你归京那日冲撞了你,心里不满吗?我跟你说,咱们做人不能这么小肚鸡肠,知道吗?别想着整我了,哥哥没那么好整。有这闲功夫,不如去找个好姑娘…不然怎么成婚阿,你要不成婚,我不就又成神棍了么?”
高泞听他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可算是明白李晚玑次次和他相处时那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是为何。敢情对方是把他当成睚眦必报的小人了,相处时总想着怎么逃怎么避,才显示出各种各样的尴尬不适。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嗯?”李晚玑又凑得近了些,对上他的双目,“不然你为什么之前天天在我身边转悠?阴魂不散一样…不是别有用意是什么?”
别有用意是真,但天天在身边转悠这事令高泞直在心里喊冤,他不过也就连着三天见了李晚玑,怎么就成了对方口中的“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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