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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没看到萧始此刻的表情,他也知道一定会是把心肝肺剖出来碾碎了的疼。
    像是嫌这把刀子捅的还不够深似的,他又狠狠往那人心口上来了一下:“萧始,当年的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一身反骨,也能被你给磨成贱骨呢?这一身骨头渣子刺的我鲜血淋漓,我也想让你尝尝这痛不欲生的滋味,你但凡对我用点心思,让我这条恶犬咬上了你,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输家。现在抽身,你还保得住本心,别玩到最后一败涂地,连初心也找不回了,到时候可没人可怜你。”
    就像当初我变成落水狗时,也没人肯同情我一样。
    很可惜,也很奇怪,他为什么没能从伤害萧始的过程中得到报复的快感呢?
    一时之间,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江倦越是想让自己的脉搏平复,那波动就越是剧烈,像是那不安分的源头想要挣脱出这具所做之事皆违心的躯壳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萧始依旧炙热的手覆上他的胸口,轻声道:“好了,别气了,跟我置气把身子弄坏了都不值当,起来吧,我帮你清理一下。”
    他的殷勤让江倦感到不适应,从前只会粗暴待他,全不顾念他死活的人,如今却小心翼翼侍弄着他,生怕他受风着凉,或是哪里不舒服不称心,每擦一寸,就问一句“疼不疼?冷不冷?”。
    江倦觉着这要不是梦,就一定是自己疯了。
    他被浴巾裹成一团塞进被子的时候实在不想让萧始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十分拙劣地支走了那人:“脏死了,你也去洗。”
    萧始还懵着,“啊?我刚刚不是跟你一起洗的么?”
    “别废话,不洗干净就别上来,滚。”
    萧始不明所以,为了争取个在床上睡的资格只能又去冲了个澡,而江倦却很没面子地逃进了睡梦里,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回避着最让他难堪的现实。
    意识仅存的最后几秒,他听到了浴室里哗啦作响的水声,不禁质问自己:你真的是想赶走他吗?
    离开萧始的方式无数,甚至他可以做个薄情的渣男,睡完了就把人赶出门去,可他偏偏还想让那人留在身边,这种矛盾的心态让他看不透自己。
    他只能给自己找一个尴尬的借口,一个无法让任何人信服,却能暂时催眠自己的借口——凛冬寒夜实在太冷了,有个人暖乎乎睡在身边,比孤枕难眠要好上许多。
    骨子里的寒是捂不热的,但发肤的暖能短暂缓解彻骨的痛。
    闭眼前那一瞬,他看到了罅隙中的漫天飞雪。
    就这样一梦到雪停也好……他想。
    萧始悄无声息上床的时候,江倦已经睡熟了。
    长期的伤病使得他早就没了当初可以保持浅眠,随时应对意外的精力,不过这对萧始来说也是件好事,至少江倦肯毫不设防地面对他,证明那人心里对自己还是信任的,对他们过去的十年来说也是一大进展了。
    熟睡中的江倦依旧皱着眉头,似乎永远也走不出那无止境的噩梦,每当闭上眼就又回到了那吃人的血海,无数亡魂从深渊中向他伸出化为白骨的手,将他拖入漩涡,无力挣扎的他只能随波逐流,任凭狂潮撕裂他的身体,使他日复一日在消亡中重生,又在新生中走向灭亡。
    可他没想到,遍布黑暗与血色,充斥嚎哭与哀鸣的梦魇竟然也能有被照亮的一天,那光线灼热刺目,让他无法直视,也不敢相信。
    萧始小心托起江倦微微发烫的身子,让他枕着自己的臂弯,卧在自己的怀里,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摇篮里的孩子一样。
    “好久没看到你这么听话的样子了,平时抱都不让抱,还是睡着了乖。”他俯首一吻江倦紧蹙的眉间,贴着那人的额头,抱了他很久很久。
    久到他回想起自己上一次这样抱他时的心境,或许比不得那人在他怀里血流不止,命悬一线时的焦急,但怕他离开的恐惧却从未改变。
    他艰涩地喃喃自语:“倦,如果有一天你还是决定放弃这世界,可不可以停下来,给我一次追回你的机会,一步也行,让我能在最后一刻再拥抱你一次……”
    万籁俱寂的雪夜,黑暗中相依偎着一双人影。
    梦中人不知怎么,忽然抽动手指,发出一声轻细的嘤咛,死守半宿却毫无睡意的萧始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出声。
    他害怕自己的声音出现在江倦梦里,会给那人带来一场噩梦。
    难得安生下来,萧始拿出手机,镜头正对瑟缩在他怀里的人,将江倦至今最依赖他的一刻,留在了这永恒的影像里。
    真希望他们的未来能比这留在时间里的温柔一刹更加长久。
    江倦哼哼唧唧好一会儿,萧始以为他要醒了,忙拍了他几下,没想到那人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细听居然是:“萧始……”
    “嗯,在呢。”
    “萧始……别用你的臭手碰我的弓……”
    居然在说梦话?
    起先萧始还不相信,当是江倦又闹他,听了一会儿才觉着确实是梦话。
    “萧始……”
    “嗯,在呢。”
    “没戴护指,磨的指心疼……”
    “疼了?我给你揉揉,哪根手指疼?”
    “疼……都疼,哪儿都疼……”
    梦话还能搭上,萧始逗得直笑,把人搂得更紧了些,亲了亲他的鼻尖,“都疼的话可揉不过来,那我抱抱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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