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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预言家。
就如同为寻找金羊毛的伊阿宋预言的菲纽斯,为赫拉克勒斯预言的底比斯的盲人占卜者提瑞西阿斯, 他们都是预言家预言是神灵才拥有的能力,但是偶尔他们也会将之赋予优秀的人类。
埃萨库斯从他的外祖父迈罗珀斯那里学会了解梦的技艺,他建议自己的父亲,普里阿摩斯,将赫卡柏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子扔掉,因为王后所做的噩梦,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成为真实!
赫卡柏身为母亲的天性让她爱着自己的孩子,但身为特洛伊城王后的职责又让她不得不将之抛弃,她劝着自己的丈夫,将这位刚出生的婴孩扔到山林之中,任由其自生自灭,一位仆从收到了这个命令,他将这可怜的王子遗弃在名为伊达的山脉中,摇着头、叹着气,面露不忍,却还是要就此离去。
这个时节正是飒飒凉爽的秋季,山林里的清风吹过高大的树木,金黄色的叶片飘落,天空苍郁高远而深沉,傍晚的时候会有不断的虫。浮云流逝,霜风初起,秋天的白日里风霜高洁,夜晚又时常冷雨霏霏,这样的天气,又怎么适合一位新生的婴孩存活?
伊达山是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山峦中树木密密层层,仆人将小王子放置在一座可以遮蔽住凉风的大石下之时,时间正值清晨,山中晓雾弥漫,而自他走后,这雾气里便飘出一群黑色的褴褛身影,这腐朽阴冷的怪物们披着一件件破旧不堪的漆黑色的斗篷,斗篷的下摆轻柔地、无声地拖过地面,它们的五官掩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下,有猩红色的光从眼睛的部位里透出,它们枯萎的嘴部开开合合,难以分辨的呓语回荡在这空荡寂静的山林里
它们围绕着这即将失去生命的婴孩打着转,飘飘荡荡,却从不轻易上前它们是带来死亡的魂怪,总是跟随在即将死亡的人们身后,它们追逐着他们,安静而耐心地等待,它们从不会做些什么,只会在人们迎来死亡的那一刻亲吻他们的额头,摄去他们的灵魂,将死者的魂魄带下幽冥的地府。
人们对他们的恐惧从来都不曾熄灭,并且会随着生命的延长而愈发惧怕世人虽然看不到他们,但一些拥有着神灵血脉的英雄们却将它们描绘了出来人们憎恶它、害怕它、也敬畏它甚至有许许多多的诗人们吟诵它,恳求它们能够远离自己,乞求它们亲吻自己时能够轻缓而温柔
而死神的信徒们则疯狂地赞颂着这些可怕的魂怪们,他们向这从未现过世的神明祈祷跪拜,他们虽然数量稀少,但却因为恐惧而分外虔诚,他们悄悄地集结成一个信奉死神的秘密组织,但却从不敢公开的宣扬和传颂,因为死神从来都不曾在地面之上建立起自己的神殿,并且对于他们的祷告与祭祀也从来都不曾接受就连冥界的哈迪斯也有曾经驾驶着他黑色马匹拉起的车架在人间掠过的传说,但死亡的神祇却似乎没有履临过这大地一步!
这收摄灵魂的怪物们似乎是在等这孤零零的小生命彻底断了气息,它们围绕着它,飘荡着静静等候但这过于残酷的一幕却还是被一位伟大的神祇所发现,太阳神阿波罗驾驭着他那带翼的黄金马车,正驶向天之绝顶,天空已经破晓,朝霞从他的车轴中落下,太阳冉冉升起,辽阔的大地和海洋在他面前无边无际的展开,他拨开被染红的云彩,看到了伊达山上这悲惨的一幕。
神明的力量令他很快便知道了这孩子的出生由来,这位光明的神祇容貌英俊,轮廓典雅,他的前额宽阔,双眼坚定而有神,卷曲的长发垂在肩上,头上戴着橄榄树的枝叶编织而成的冠冕,他在车架中站了起来,健美的身躯上缠绕着一件奢华优雅的轻薄布料,别针将之别在胸口处,他轻轻皱起了眉头,驾驶着的马车便偏离开来原本的轨迹,他放下了手中的缰绳,拿起了车架边的弓箭,拉开了弦。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空之上急速落下,它斜斜地从孩子上空射过,没有伤害他一丝一毫,却一下子便将所有的黑色魂怪们驱散,它们就像是打散在水流中的墨迹,在金箭落下后才崩散开来,倏然无踪。
阿波罗的马车停在了伊达山的山峰之上。
冥界之中,勒忒河的岸边,死神的宫殿里,波提斯静静地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上,他的上方是属于死神的华贵座椅,他的下方正跪着的是那位被苏玄亲手制作而出的第一个魂怪,它是所有的仆从里智慧最高,也是表达能力最为流畅的首领。
你是说,大人的梦中转世之身落到了阿波罗的手里?他转过身来,灰色的眼眸里是种冷厉森寒的光。
魂怪磕磕绊绊地将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出来,它垂着脑袋,跪仆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身体就像一块摊开来的肮脏破布。
波提斯轻轻松了口气,他叹息般说道:看来这位奥林匹斯山上的太阳神并不像是怀抱着恶意,他曾经被众神之王宙斯罚下奥林匹斯山,和大海的王者波塞冬一起为特洛伊前任的国王拉俄墨冬工作,伊达山的山谷和河岸便是他放牧的地方,他注意到那里并不奇怪。他应该是以为,你们是在等待着收割那孩子死去后的灵魂,他从来都不喜欢你们这样阴暗的生物我原本也是想用这样的借口,让你们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去守护他,让你们不慎流露出死亡的气息,以避免他被山间的野兽虫豸所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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