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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敢两次对沈沅下手,就是置北斗山庄威严于不顾,沈沉今日一是来寻离字本,二是来为北斗山庄立威,本不该拖上武艺不精的沈沅。但他回头看向佛堂外,仪林幽深黑沉,仿佛吃人猛兽。要叫沈沅和贺枚自己走出去,更不妥当,只好点头:“跟紧贺枚,不要乱走。”
贺枚也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忙保证:“弟子一定会护好二少爷。”
明玄看他们谈得差不多了,转身面向大罗金仙,行了个佛礼,缓声道:“阿弥陀佛,多有得罪。”
说罢,他颠了颠手里的玉白佛珠,开始念一段极其深奥难懂的经文。随着他越念越快,那串佛珠上泛出受真气蒸泽而出的荧光,也开始滴溜溜转动起来。
念到最后一句,明玄戛然而止,三指用力,将一颗佛珠生生捏碎了。尖锐的碎片裹挟着菩提禅院的精纯内力穿过虫墙,“丁当”几声落在地上。
下一秒,那面虫墙开始出现一个破洞,两三只金翅飞虫开始脱落死去,紧接着是数十只,上百只……不消一会,地上便堆积了厚厚一层虫尸。一阵带着虫腥味的寒气缓缓从洞口溢出。
明玄大师打头阵先跨入洞里,紧接着是沈沉和钟晚。蒋初阳说:“阿沅和贺小友年纪尚轻,就由我来殿后吧。”于是便自己退到了最后去。
大罗金仙脚掌里头光线暗淡,一条密道斜斜往下,通往一片浑浊的深处。密道两侧全是巨大的茧和蛛网,时不时有些不知名的虫在诡异地窸窣爬动着,或“嗡嗡”扇动着翅膀。众人把脚步放得轻而又轻,却还是会不留神踩到水洼,发出踢踢踏踏的水声,叫人听得胆战心惊。
沈沅吓得脸色煞白,已经有点后悔要不管不顾地跟着来。贺枚却目睹了他们方才向明玄求助,知道大师敢径直带他们入窟,想必是对母虫窟有些许了解,现在还不用担忧自己的性命问题,跟紧前面的长辈们便好。
一路过去虽然可怕,但那些虫子都还算安分,没出什么意外。大约走了一刻钟,远处亮起一些昏黄的光来,他们又走了约莫半里路,眼前猛地豁然开朗,原来是一个特意开凿出的堂屋,八道水流潺潺地从八个方位汇集到中间的水池里,叫这个逼仄洞穴中也有了点恢弘的气势。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显眼的,水池正中矗立着一个女子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那女子衣不蔽体,露出大半浑圆的肩膀,仰着头跪在地上,双手搂抱着自己娇小的身躯,那张清丽动人的脸上满是狼狈和痛苦。
这样一尊堪称香艳的女子雕像放在母虫窟里,确实很有七巧的风采,但也叫人觉得遍体生寒。沈沅看了一眼就红着脸别过头去,但不知为何,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看。
钟晚将他逮了个正着,笑着问道:“怎么,阿沅喜欢这样的女子?”
沈沅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不是!我只是,看这个姑娘有点眼熟而已……”
他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只好摆了摆手:“唔……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没什么,真没什么。”
钟晚也盯着那女子的脸看,一挑眉:“嗯,估摸着就是看错了吧。毕竟天底下好看的面孔大多相似嘛。”他嘴上这样轻佻地说着,余光却隐晦地一扫跟在最后头的蒋初阳,但见他半垂着头,紧紧握着手中长剑,用力到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沈沉绕着水池走了一圈,低声道:“像是用来祭祀的,邪得很。”
明玄大师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女子的面容,也与沈沅一样低下头去,不知是因为非礼勿视,还是不忍见到石像痛苦的神态,此时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是拨动着已经少了一颗佛珠,叹道:“恐怕祭的是母虫窟的邪蛊,真是作孽啊。”
堂屋虽大,但却只开了一进一出两个口子。沈沉将众人的行迹细心抹去,道:“我们继续往里走吧。”
然而,走过堂屋之后,仿佛才是进入了母虫窟的内里,密道开始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仿佛蛛网一般。然而明玄却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左弯右绕,小心避开了诸多蛊虫的巢穴,直奔中心而去。
沈沅紧紧抓着贺枚,看见一只平日里只在《毒物经》上见过的血玲珑从自己脚边爬过,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又硬生生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忍住了。钟晚见他实在害怕,从沈沉身边退到他身侧,轻声说道:“小沈公子,你可知道毒和蛊有什么区别?”
沈沅学的是北斗山庄的剑法,又不如沈沉刻苦好学,自然对这些不甚了解,只好摇了摇头,心想:“时公子和我哥越来越像了,都专门捡在这种雪上加霜的时候考我,天老爷哎,这时候我哪有心思想这个!”
钟晚也没指望他知道,耐心向他和贺枚解释:“用毒容易下蛊难,毒物难在配制,蛊虫难在调教。毫无修为的凡人拿到毒粉,都能够下在茶水里害人;但不懂蛊的人拿到蛊虫,却只能惹火上身,反受其害。若有人要对你下蛊,必须由虫师来做你和蛊虫之间的媒介,否则就是白搭。譬如,罗杉下在龙思卉身上的牵丝蛊,就必须凭借罗杉自己的内力和鲜血来喂养蛊虫,蛊虫再操纵龙思卉的身体。”
他看着血玲珑消失在石缝里:“这些没有被虫师调教过的蛊虫,与会动两下的死物无异,别说是咬人,就连你在它旁边,它也不会察觉得到。”
沈沅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那,那万一……程妙彤和罗杉发现我们之后,叫这些蛊虫来咬我们呢?她们都精通毒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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