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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紫兰不喜欢磨磨蹭蹭的人,也皱起眉头,厌恶这人的不干净。
于是一下子塞到他手里,“让你接着就接着,一块帕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一句话说出来,聂则红了耳朵尖。
他不知所措,更是下意识想把自己藏起来。
柳云芝借着这会儿,想起自己还有帕子没有还给谢栾。
此时还带着身上,先前洗了就一直放着,忘记了这回事情。
她看了眼谢栾,想着等回去重新还给他一方新的。
趁着李管事没有回来,聂则将这些年他所知道都说了出来。
买卖儿童,私赁田地,杀人,作假账……
马车里原本用来练字的宣纸用去了大半,这还是聂则所知的,那些他没看见见的,背地里的生意。
谢栾一声冷笑,“好大的胆子啊。”
“他们眼里没有主子,难道连王法都没有了吗?”
“就在天子脚下,如何做得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田庄里的人呢,难道连出来报官的都没有吗?”
聂则听到此处,脸色白了一度。
他想起什么,快速瞄了一眼柳云芝。
谢栾看出了他的犹豫,眉间犹如大山压下,杀气实质般的直指聂则,“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
柳云芝靠在轮椅上,谢栾的汤婆子给了她。
明明抱着暖和之物,她却在聂则的话里,身子渐渐的发冷。
田庄并不是没有血气之人,大家都是人,不是随意使唤的牛马。
九年前一户铁姓的佃农不堪压迫,于是叫家中小子逃出去,想要找侯府告状。
谁知到了半道,就被发现。
李阵将人抓了回来,铁姓佃农总共六口人。
妇女儿童被卖,有力气的被关,寻了个理由将人害死。
“自从出了那件事,佃农们也不敢再逃。之后李阵越发张狂,作威作福,大家敢怒不敢言。他贪财,好肉。对吃的要求精细,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荤,他却日日吃。一日,他说吃腻了,竟买了紫河车,叫厨子炖给他吃。就那以后,他上了瘾一般,到处求。”
紫河车是胎儿出生后随母体出来的胎盘。可以入药,但头一次听说,还有人鲜吃的。
聂则垂下眸,继续道:“但田庄里,这东西本就少。去外头卖,李阵又怕传出去不好的名声。他便在田庄后,建了院子。他让所有妇人都住在里头,专门索要胎盘。起初没人提出异议,反正是不要的东西,换成粮食也好。但李阵吃腻了紫河车,就把目光看向那些胎儿……”
一时间,林中静谧。
想起昨夜,田庄里只能看见李阵,还有聂则,其他的仆子竟然都不曾见到。起初以为是夜了,所以人少。
此时一想,或许是李阵将人派到后院,正看守着那些佃农。
可为何他会放心聂则,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三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泣泪的男人。
能让李阵放心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好人。
他们起了警惕,翟紫兰身影一动,护在了谢栾的身侧。
柳云芝也往后拉了拉轮椅,悄然拉开与聂则的距离。
男人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他憨厚的脸上布满泪痕,越是这样,三人疑心越重。
谢栾要开口试探时,聂则紧张的看了看远处,“管事要回来,我得走了。郎君,求您了,一定要把我说的带给小侯爷。”
“只有他可以救我们。”
他披好衣裳,将帕子护在怀中。
用余光看了眼翟紫兰,又迅速转身,但走了三步后,他又停下,悲戚的眸光带着怨恨和无奈:“当年有个铁姓小子被卖走,半路却逃脱。他一直想要报仇,于是回到了田庄里。谁知道,大仇没有得报,却成了帮凶。”
“他没有脸再活着,却不想田庄里的人也和他一样。”
“郎君,娘子,求求你们。”
“救救他们吧。”
山林之中,寒风呼啸。
积雪被吹落,正好落在他们之间。
聂则断然转身,孤绝的背影,像是横亘在山中的峡谷。
他这一生,只得到两次温暖。
第一次,是逃出牙婆子手里,逃回来安平县时,有个夫人给了他银子,叫他好好活着。
第二次,是今日的帕子。
仅有的温暖,却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要报仇并且活下去。
他离开后,翟紫兰驾着马车无言。
车内烧着水,咕嘟咕嘟,吵着人。
柳云芝静不下心练字,她一直想着聂则说的话。
宣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尽数被揉成团,最后丢入竹篓里。以往,谢栾见到,定要说教。
此刻,他也没了心情。
北地苦寒,但从没出现过这般恶劣事件。
吃人,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却在衡都的田庄里发生了,一个连权贵都算不上的人,竟然能做出这些人神共愤的事,却不被揭发。
他攥着手,短甲几乎要掐到肉里。
直到柳云芝水眸望向他,担心的问道:“小侯爷,你的手出血了。”
他眉头骤然一松,怔怔地看向手掌。
苍白的手心,被自己掐出了血。
他还未觉得疼,不在意的要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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