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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颐,带和敬回去。”弘历语调听似冷冷的,但分明避开母亲,朝皇后递过温和的眼神。
皇后心中五味杂陈,她早有准备太后会责备和敬,可没想到这祖孙俩竟会闹得这么僵,她这会儿一个巴掌打过去,能把和敬怔住,也给足太后面子,可有意思吗?这是她的女儿,她不疼谁来疼,只怕在太后眼里,恨就恨和敬不是个阿哥。
“儿臣告退。”皇后向太后行礼,拽起女儿的手,和敬半推半就地跟着母亲离开,外头肩舆已经在等候,皇后却道:“你们抬着肩舆先走,我和公主走走,吹吹风。”
和敬木愣愣地跟着皇后,感觉到母亲牵着自己的手越来越凉,小小年纪突然感觉到心痛,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韶景轩中,皇帝为太后端上一碗热茶,太后叹道:“你歇着吧,伤口不小呢,别大意了。”
“皇额娘消消气,和敬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有主意的时候,儿子和安颐会好好教导她。”弘历耐心地劝慰着母亲,又忍不住为皇后辩护,“安颐才失去了永琏,朕尚且想起来便心痛,她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在煎熬折磨,难得她能打起精神周全所有的事,还请皇额娘对她不要太多苛责。便是她现在若宠溺和敬,也是情理之中,安颐贤惠聪颖,她不会把和敬教坏。”
太后知道儿子夫妻恩爱,她也从没打算破坏他们的感情,可她的儿子是大清的皇帝,想当初德妃娘娘如何费尽心血为康熙爷培养出最优秀的皇子,这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她盼着弘历能坐稳江山,盼着弘历能做一个不愧对先祖的明君。
“额娘如今倒成了恶人,皇后现在看我的眼神也和从前不同。”太后苦笑,“她一定是想,我望穿秋水地盼着她再为你生一个皇阿哥,她忌惮我、我猜忌她,情分大不如前。”
弘历忙道:“安颐不敢,额娘不可冤屈了她。”
太后红了眼睛,语调里透着悲伤:“儿子,我是盼着你们都好,与其说我无形中给了安颐压力,可天长日久,到将来束缚她的还是她自己。这条路你们不得不走,但若实在走不下去,就早早变通了才好,退而求其次,又何尝不可呢?”
弘历心里沉重,脸上带着微笑,道一声:“额娘放心,眼下还早呢。”说这话时,弘历不禁想到了红颜,今天若非红颜,和敬要有什么闪失,安颐才真正要绝望了。
去长春仙馆的路,要路过湖边最美的一片景色,若是平日母女俩散步,公主早就跑去采许多的花朵回来,亲手给额娘簪在发鬓上。可今天晚霞绚烂,大好的景色下,只有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过,但皇后一直牵着女儿的手没有放开。
终于回到长春仙馆,里里外外的人都散了,和敬跟着母亲到内殿,她觉得自己会挨骂甚至会挨打,额娘从前教训二哥时,还是很严厉的。她一咬牙,自己跑去书桌上拿来额娘作画用的竹尺,含泪回到母亲跟前,双手奉上道:“皇额娘,是、是我错了……”
皇后轻轻一叹,眼中只有温柔,将竹尺拿开,屈膝蹲下与女儿平视,含笑问:“不怕疼吗,是要打手心还是打屁股?”
门外头,红颜正兴冲冲地来,听说皇后和公主回来了,她特地想来告诉主子们她没事,虽然背上疼得要裂开似的,但公主没受伤,她就满足了。没想到一进门,就听见皇后再问公主要打哪里,她心里一紧,怪不得刚才千雅在门前劝她别进来。
红颜停下脚步,不知该继续进去还是退下,犹豫的时刻,伴着公主的抽噎,皇后很温柔地问着:“和敬你告诉额娘,最近是怎么了,华嬷嬷说你之前缠着她许久做得兔娃娃,好容易做成了,却拿到手就丢开,说什么再也不要玩娃娃。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为什么不玩了,骑马射箭,就那么有意思?”
“没意思,骑马颠得屁股疼,一点都没意思。”小公主哭着说,突然崩溃了似的,“可是她们都说,额娘没儿子了好可怜,以后会被其他娘娘欺负,我不要额娘被欺负,我也可以像二哥一样的。”
女儿的话,让皇后的坚强随着心一道碎了,可她不能对着女儿哭,她若不做女儿的依靠,不让她感觉到安全,难道要让孩子一辈子觉得因为自己不是儿子,就对不起母亲吗?
“额娘一点都不可怜。”皇后把泪水忍下,小心擦去女儿的泪珠,将她满满地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屁股道,“别人的嘴爱说什么,咱们管不了,额娘只要和敬开开心心,就心满意足了。你二哥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可是他一定希望妹妹能过得好,希望额娘能过得好,咱们都要好好的,不叫二哥担心是不是?”
公主哭问:“永璋可以回纯妃娘娘那里,额娘为什么不接我到身边?”
皇后坦率地说:“是额娘不好,额娘有私心,你若来了皇阿玛就不能常常来,有你在跟前,皇阿玛会有所顾忌。额娘想和阿玛多待一会儿,就顾不得和敬,是我不好。”
公主却嚎啕大哭,把她憋了好久的心事都说出来,哭着恳求:“我听见乳母说,额娘是想再生一个弟弟,她们说要是这样,额娘的身体会吃不消,我不要额娘死。”
门外头,红颜捂着嘴已是泣不成声,进来看动静的千雅撞见,赶紧把她拖了出去,避开旁人给她擦眼泪,着急道:“你又傻了,好好的站在门口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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