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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而茫然的人,即便听见附近有脚步声传来,也毫不在意,她只想着走累了先歇一歇,可月色下一道声影闪过,他又迅速地闪了回来,停在眼前问:“红颜,是红颜吗?”
红颜抬起脸,男人背着光她看不清她的脸,但这声音红颜熟悉,他最后一次和自己说话,是问自己愿不愿嫁给他做妻子。红颜不知怎么,竟有肝肠寸断的痛楚,她开口道:“富察大人,奴婢可以给您答复了。”
“红颜你没事吧?”傅恒没心思在意红颜的话,此刻只关心她好不好,毫不顾忌地上手搀扶,可他的手才碰上红颜,不远处有人出现,打着灯笼迅速靠近,很凶地问着:“是什么人?”
此时红颜身后的门突然开了,她的身体本全力靠在门上,而傅恒要搀扶她,也是重心向着她,这一倒下去,两人抱团跌进了门里,门边上有人说:“哟呵,这么好兴致,在这里花前月下?”
傅恒心中虽惊慌,但一把拉起了红颜把她挡在身后,只听得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正想着如何应对,那人却走出门去,外头灯笼聚拢骤然变得亮堂,只听见有人说:“和公公,原来是和公公在这里。”
傅恒从门缝里偷偷看一眼,那些人是巡查关防的侍卫,若是王桂的人倒也罢了,万一和这些侍卫们对上眼,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纵然姐姐全力维护他,红颜只怕也不能被太后所容。
“我说今晚外头乱哄哄,你们敢情在我这儿捉耗子呢?怎么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我这不出来瞧瞧动静吗?”那和公公拿着腔调,而傅恒和红颜此刻都明白,他们遇见了什么人。
“和公公还请早些休息,我们这就离了,今晚是有个宫女跑了,那一处的人也在找,所以来来回回人多了些。”他们匆匆解释着,完全不敢招惹这一人,灯笼的光芒渐渐散去,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和公公退回来,将小门一关,上下打量着他们,叹气道:“被捉到可是死罪,太监宫女若真对上眼,就去求主子开恩,偷偷摸摸的没好果子吃。”
和公公是先帝爷身边的人,先帝驾崩后,他原要去为先帝守陵,但皇帝与太后念他一生劳苦,硬是留下将他养在宫里,如今管着寿康宫里的事,自然也是一份闲差事,吴总管是他亲手调教的徒弟,见了和公公也是毕恭毕敬,自然这宫里的侍卫太监,无不尊敬他的。
“公公,什么事儿?”忽然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但见一个娇小的姑娘提着灯笼跑来,这边一下子亮堂,和总管看到了傅恒,惊道,“这不是富察大人?”
他忙吆喝小宫女:“回去歇着,没你的事,这儿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小姑娘十分听话,把灯笼塞给和公公,自己便跑了。
和公公转而道:“那是我收养的孩子,十分听话,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富察大人,您这样子可不好。这一位,是哪里的宫女,瞧着衣裳……也不像是宫女。”
事已至此,傅恒只能希望和公公能网开一面,不要把他们供出去,最好还能让他带着红颜走,红颜听傅恒说要带她走,慌张地回绝:“富察大人,奴婢不走,我走了阿玛怎么办,他会被问罪的。”
傅恒无奈地望着她,红颜含泪道:“奴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没有脸去见任何人,可是我还有爹娘还有兄弟,我要是死了,他们会被我连累的。”
和公公历经三朝,从先帝身边的伴读到权倾紫禁城的大总管,这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事,为了维护宫廷的安宁体面,也曾做过心狠手辣的事,但如今老了只等着闭了眼去地底下伺候先帝,越发变得心平气和,面对任何事都能笑看风云。此刻也只淡淡地说:“富察大人,这姑娘是个明白人,您呢?倘或就这么走了,试问皇后娘娘如何来周全?”
一提到皇后,红颜心中揪紧,竟忙从傅恒身边跑开,站在了对立面,恳求着傅恒:“奴婢已经对不起皇后娘娘,已经做了背叛她的事,富察大人,求求您,不要再让奴婢错下去,我不想再让娘娘伤心。”
傅恒连连摇头,心痛欲碎:“红颜,你有什么错?”
和公公越发看不懂,可他明白其中的轻重,正色与傅恒道:“这姑娘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大人非要一意孤行的话,奴才也只能照规矩办事。现下最好的法子,您怎么来的怎么去,至于这姑娘,大人若还信得过奴才,把她交给奴才吧。”
红颜深深向傅恒欠身,哽咽道:“大人的心意,红颜感激不尽,可是大人,红颜不能对不起娘娘,又再对不起您,奴婢跟您走,只会害死所有人,奴婢也没想过要逃出去,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
说到伤心处,红颜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和公公已经去打开了小门,说道:“大人,您最好立刻走,等事情闹大了,奴才可只求自己安生。”
“大人,您快走。”红颜说着,又往后退了几步,更忽然屈膝伏地,惊得傅恒不知所措,他上前搀扶红颜,红颜却求道,“大人快走吧。”
傅恒无可奈何,他是冲动了才闯进来,原本是怕红颜寻死,临时起意要带她走,可红颜主意坚定,这条路行不通,现在阖宫都在找她,他也不可能把红颜带走,真的出了事,只怕姐姐也不能为他们周全。
“走吧,大人。”和公公又催了一句,傅恒终于一步一回眸地挪出了小门,而和公公毫不客气地就关上了门,他回过神,看到红颜捂着脸痛哭,轻轻一叹,上手拉了一把说,“姑娘起来吧,后面的事,还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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