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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深深叩首,她在寿康宫不足一年,学到的是自己沉淀十年也未必能参透的领悟,沉下心来想,红颜虽然与皇后的关系是如今这尴尬的局面,但在那之前,皇后何尝不真心相待。她进宫以来,一路遇贵人,皇后、太妃,甚至是皇帝,别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事,全让她碰上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命。
那日待太妃安寝,夜深人静时,红颜退回房中,樱桃已是在榻上睡得横七竖八,被子在腿上卷了一圈,半截身子露在外头,红颜无奈地笑着,上前把小丫头摆正,为她盖上被子。
樱桃朦朦胧胧醒来,喊了声姐姐,一抬手,勾在了红颜的青金石手串上,她心里一着急,赶紧把樱桃的手挡开。可等意识到自己有心护着那手串时,心里又有一阵莫名的悸动。
红颜小心翼翼将手串收起来,束之高阁不打算再佩戴,但打开柜子看到自己的东西,想起皇后要她早些收拾好准备搬出去,不禁轻轻关上了柜门,她真的不想走。
四月初,逢黄道吉日,新人入宫。此番新人之中,最高位也只在贵人,但叶赫那拉氏家的小姐得了“舒”字封号,汉军旗陆士隆之女则以姓氏相称,为陆贵人,二人孰高孰低显然易见,传到妃嫔口中,却生生成了汉家妃嫔要矮人一截。贵妃与纯妃皆是汉家女子,而如今宫里另有一位汉家女子,最得圣心。各种醋味酸味,在六宫里飘散。
然而新人新气象,舒贵人年轻漂亮,性子又好,入宫第一晚就陪侍在皇帝身边,皇帝显然很喜欢,隔天就将她独自迁到钟粹宫,之后两天,更是亲临钟粹宫相陪。
舒贵人一时风头无二,皇后冷眼看着,心想难道红颜还没做上答应,就已经“失宠”了
可就在约定好,要将红颜接走封为答应的那一天,寿祺太妃染了风寒,有了年纪的人经不起生病,这一倒下,怕是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好,可皇后已经准备齐全,要把红颜接走。
太妃染病,皇帝亲自前来慰问,彼时红颜正陪在病榻旁,皇帝来时,太妃刚刚入睡。弘历进门就见到红颜,更看到了她手上醒目的手串,心中不禁一喜。他听吴总管说红颜时常佩戴,还以为是吴总管哄他高兴,如今亲眼看到,就明白红颜现在不仅不惧怕他,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近了。
但皇帝是来探望太妃,不能将喜色露在脸上,而太妃安睡他不得打扰,匆匆看了一眼便要离去。本以为红颜守在太妃身旁,他们连话都说不上,没想到走到殿门外,弘历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一转身,果然见到了红颜。
“皇、皇上奴婢有一件事,想求您。”红颜骨气勇气,“皇上能借一步说话吗”
弘历欣然道:“难得你有话要对朕说。”
但他们没有躲在隐秘之处,大大方方地站在寿康宫的回廊下,谁都能看到皇帝在与红颜说话,只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而红颜说的,恰是今日搬走寿康宫的事,说皇后的人已经来问她几时能走。
“皇后为你安排了延禧宫,你搬出去后就住在那里。”弘历道,“但眼下太妃病了,你是不是不想走”
红颜连连点头:“官女子也好,答应也好,奴婢不在意,都是皇上和娘娘的恩典,奴婢无以为报。但太妃对奴婢有恩,奴婢可以照顾她来回报,还请皇上成全。”
弘历却突然凑向她,问:“朕对你,有过什么恩典”
红颜双颊绯红,真真应了她的名字,而她又比从前长大一岁了,眼眉越发妩媚动人,但弘历却没有为此怦然心动,只是好奇地看着她会如何应对,见到红颜慌张的眼神,也觉得十分可爱。
“皇上对奴婢很好。”红颜好容易挤出一句话,“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一直厚待奴婢。”
“是吗所以这手串你也很喜欢”弘历抬起手,指着红颜的手腕,而他自己的手腕上,也有一串质地完全相同的手串,只是皇帝的珠子略大些,一眼就看得出,和红颜的是一双。
红颜的脸更红了,虽然皇后早就告诉她,皇帝戴着与她相同的手串,真的看到,心中竟是砰砰乱跳。她前几天都没戴,今天太妃病了,才想戴一件吉祥的东西为太妃祈福,谁晓得遇上皇帝来,他们竟同时戴着这手串。
“你若是喜欢,还有沉香木、碧玺石、玛瑙、蜜蜡,或是东海的珍珠,只要你喜欢,朕就喜欢”
“皇上还记得蜜蜡吗”红颜突然说,当初可是她亲手为皇帝找到那串蜜蜡,皇帝要她向皇后保密,可她说了实话,而皇后本来就一眼识破,前几日皇后再次提起,红颜此刻竟真的说出口,“不知道纯妃娘娘胸前,还会不会挂那一串细珠蜜蜡。”
弘历哑然,他还没来得及说哄人的话,就被红颜完全噎住了。他这向喜爱之人表达情意的伎俩,还没在红颜这边使上劲,就已被人嫌弃。想当初他跑回长春宫找蜜蜡,就是遇见红颜,此刻回想起来难免尴尬窘迫,可弘历却觉得,像是冥冥中有注定。
皇帝立时褪下手串:“那朕往后不戴了,你也记着,再不许提蜜蜡的事,纯妃戴什么首饰,和你什么相干”
红颜一慌张,抬头问皇帝:“那奴婢还能戴吗”
弘历心动,问:“你这么喜欢”
红颜点头:“奴婢戴着他,陪太妃日日诵经,现在也想以此祈求太妃平安。”
弘历微微皱眉:“所以你带着他,与朕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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