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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颖贵人经历几番波折,再蠢的人挨了一顿打后也会学得聪明,想着来日方长,她何必争一日长短,像今日她本该帮着太后“挑事”的,就算太后几次三番地给她递过眼色有意询问,她都刻意地避开了目光,众妃随皇后退下,她也一溜烟儿地跟着跑了。颖贵人算是明白,在这宫里跟着皇太后没好果子吃,她用得上你时,刀山火海也要你去闯,用不上了,如上回她遭嘉贵妃杖责,太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退出宁寿宫后,妃嫔们再到翊坤宫向皇后行礼,到底是紫禁城里庄重严谨些,册封典礼虽未举行,但皇后坐上正宫之位已有些日子,早已是母仪天下之人,自然她与大行皇后的区别,也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繁冗的礼节终于结束,嘉贵妃的启祥宫就在边上,因心中有气,撂下众人就走了,红颜几人往东六宫来,见到颖贵人从前头拐过,舒妃道:“皇上到底没给她正经殿阁住,还好她学乖,不然皇上和太后跟前,两处都得不到好。”
愉妃却不在乎颖贵人,而是好奇:“今天真奇怪,我还以为太后必然为了你在巴彦沟的那些事责备你,我一颗心悬着,这会儿都没舍得放下,太后这算是真的不计较了,还是蓄势待发?”
红颜也是一叹:“不知道呢,我小心些便是了,真有麻烦也没法子,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也是真的疯过了头,都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舒妃笑:“可我瞧着,咱们这位新皇后,和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仅仅一句玩笑话,就让红颜有些紧张,她努力地掩盖了皇后的古怪,但她一直这样早晚会惹人注意,好在傅二爷这一下去了西藏,明年皇后册封大典他也不会回来,不相见也就没事了。但如茵说过,可怜二房里的子子孙孙终年不得团聚,可怜二夫人跟着丈夫东奔西走无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一家子人实在辛苦。
愉妃这会儿才想起佛儿哭的事,要去延禧宫坐坐,可舒妃却道:“姐姐先过去,我该回去吃药了,等我吃了药再来。”
她说罢就往钟粹宫的路去,愉妃站定了问:“她哪儿不舒服吗,是不是路上累坏了。”
红颜轻声道:“是吃补药,问蒙古大夫要来的,说是宫里的方子吃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动静,听一位福晋举荐的蒙古大夫,要了方子恨不得在路上就吃。”
愉妃立时便明白,是什么补药,反对红颜说:“妹妹为何不试试看,何太医虽好,或也有他不懂的呢?”
红颜笑道:“不如等舒妃姐姐吃了,若是好的,我再吃还能有个盼头。”
且说皇帝回宫后,匆匆到宁寿宫向太后道了声平安,就有要紧的事去做,这会儿后妃早散了,他才得闲来与母亲好好说话。虽然母子俩还有隔阂,可皇帝以仁孝治天下,他必然要是个孝子才行。
华嬷嬷为皇帝沏茶,温柔地说:“皇上这次回来,红光满面,不见旅途疲倦,可见巴彦沟是个好地方。”
弘历笑道:“的确是好地方,将来嬷嬷伺候皇额娘,与朕一道去见识见识。”
挺高兴的事儿,太后却冷幽幽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要知道爱惜身体,别瞧着表面光鲜,放纵着把里头都掏空了。”
弘历心里一沉,面上还是恭敬地应着:“额娘说的是,儿臣会保重身体。”
太后道:“只怕皇上知道保重,身边的人却不知道珍惜,我听说皇上在巴彦沟与令妃夜夜寻欢,可有此事?”
弘历饮茶不语,算是沉默,太后道:“你既然觉得自己年富力强,额娘也不该多管什么,但皇后同行,大帐里尚有中宫在,你带着一个妃嫔同进同出,叫那些蒙古亲王如何看待?”
“额娘说的是,是儿臣疏忽了。”弘历放下茶杯,总算憋出半句话。
太后轻扬嘴角,冷声道:“总说她好,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如今你既不让我管六宫的事,那我就冷眼看着,结果看到的是什么呢?”
母子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冷,华嬷嬷用心沏的那杯热茶也怕暖不了皇帝的心,她这会儿若出口阻拦,太后必然翻脸,为了母子俩的关系,华嬷嬷早已经尽力了。
但听太后道:“安颐一死,魏红颜可就浮上来了,我看她根本没把新皇后放在眼里,当初在安颐跟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也不过是为了遮掩她背叛主子,魅惑君王的丑陋心思。”
眼见皇帝的脸越来越冷,太后不为所动,儿子从前去哪儿都带着亲娘,这次说撂下就撂下,她的颜面自尊被践踏的体无完肤,哪怕外人不知道皇帝是故意的,可太后自己明白呀。如今不过是几句话,他就承受不住了吗?
“额娘,儿臣已经向您解释过,当年的事是安颐一人之过。”弘历按捺住了怒意。
“过去那么久了,安颐也不在了,自然你怎么说我就怎么信。”太后轻哼一声,毫无诚意地说,“那方才的话,我就收回。可是弘历你看着吧,麻烦在后头呢,日子长了,这魏红颜什么野心你也就能看得清了。”
弘历眼中的恼怒忽然变淡了,那寒潭里捞出的寒心,让他冷静了下来,可他也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会对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弘历微微一笑道:“额娘自以为清楚红颜心里想什么,想来是以己度人,当年皇额娘故世后,如今您眼里的红颜,就是当年的您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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