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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无暇顾及六宫之事,有愉妃和令妃相助,臣妾很感激也很放心。”皇后答得爽快。
“你身为中宫,怎么能无暇顾及六宫之事,你还要母仪天下,这话可千万别再对别人说了。”太后很不满,但皇后到底是皇后,不能像对待妃嫔那般对待她,依旧耐着性子劝,“不论如何,你做出些样子也好,且不说旁人怎么看待中宫,就是愉妃和令妃,也该让她们敬你,而不要自以为手握大权,就此轻狂了。”
皇后淡定地说:“若是旁人,臣妾难安,但再没有比愉妃和令妃更可靠的人,臣妾请太后娘娘也安心,您看从臣妾怀十二阿哥到如今,园子里一切太平,正是她们的功劳。臣妾还想着,要向皇上为她们讨赏,奖励她们的辛苦。”
太后眉头紧蹙,一时竟不知再说什么好,从前这样的话若是对安颐说,安颐哪怕心里不乐意,也会说些好听的话先对付过去,眼前这个昔日最温婉娴静的人,竟是毫不客气地顶回来,她不答应的事,是寸步不让的。
“既然你觉得好,那边是了。”太后摆摆手,懒懒地道了声,“跪安吧。”
皇后巴不得能走,匆匆福一福,转身就往外头去,华嬷嬷刚刚端了瓜果来,一进门差点和皇后撞上,皇后什么也没在乎,跑到门外找见乳母,就欢欢喜喜从她怀里接过了孩子,接秀山房的人打着伞为皇后和小阿哥遮蔽烈日,一行人很快就离了凝春堂。
华嬷嬷端着瓜果看屋外明晃晃的日头,耳听得太后在里头喊她,不知怎么,如此明媚阳光下,如此兴旺的后宫里,她竟生出几分凄凉。这是替太后感到难过,因为这宫里,竟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她。看似万众敬仰的皇太后,好好的怎么就把自己孤立于人世之外了?
夏去秋来,秋尽冬至,岁月从不曾停下脚步。十月中旬,京城第一场大雪,天地万物裹上银装,人们预见今年将是寒冬,早早将御寒之物准备齐当,圆明园中亦不例外。
太后因不耐寂寞,住在园子里王府福晋等来一趟不容易,便说要回紫禁城去过冬。皇帝此番来圆明园住得够久了,本也打算回去,可才问红颜若预备宫中之事会不会很辛苦,接秀山房就传来消息,说皇后宣了太医。
皇帝带着红颜一同前来,原以为皇后照顾小阿哥太辛苦染病,或是小阿哥不好,谁知跪了一地的太医却向皇帝道喜,说皇后再次有了身孕,将于明年夏末时节分娩。
算起来,皇帝只是在皇后出月子后的日子里,照例在每月固有的那些日子里到接秀山房陪伴中宫,但皇帝自己有感觉,床笫之间,皇后比从前热情许多。也许是她到了这个年纪,也许是有了永璂后彼此的关系更近,皇后还一直说,怕清儿寂寞。没想到二十年没有孩子的她,在生下十二阿哥后不久,就紧跟着再次有身孕,弘历都不晓得是自己厉害,还是皇后厉害。
如此一来,为了皇后安胎,头三个月不宜车马奔波赶回紫禁城,那意味着要在圆明园过年,既然年都过了,索性让她在圆明园待产,一时回紫禁城的事,便搁下了。而小戴佳氏进宫的日子,又变得遥遥无期。
默默无闻二十年的女人,在成为中宫后接连开枝散叶巩固她皇后的地位,世人终于承认继后的命运和福气,果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富察皇后是压着她福气的人,皇后不在,她便光芒万丈。
腊月正月的热闹后,皇帝因政务繁忙,加之六宫在愉妃和令妃的操持下太平无事,乾隆十八年春暖花开时,圆明园里虽是百花争艳繁荣景象,可圆明园再大也有逛腻的一天,宫里没有新鲜有趣的事,枯燥的生活让人倦怠,加上春困犯懒,园子里到处弥散着沉闷慵懒的气息,就盼着六月末皇后分娩,赌一赌皇后这一回生男生女,是唯一的乐子了。
然而慵懒的春天刚刚过去,初夏几分热烈才让人提起兴致,十阿哥的一场病搅乱了人心。
舒妃衣不解带地陪在儿子身边,宫中太医用尽一切办法,皇帝让傅恒从宫外为舒妃寻来名医,整整一个月,十阿哥丝毫不见起色,六月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中,幼小的生命悄然而去。
舒妃的哭声被暴雨掩盖,荣光无限的天地一家春陷入悲痛,皇帝赶到天地一家春时,舒妃已经哭晕在儿子的身边,但当宫人们要为十阿哥入殓时,她猛地惊醒,哭泣纠缠,比当年红颜见皇后舍不得二阿哥时更激烈,到后来皇帝不得不让人将舒妃弄晕过去,才算妥善了十阿哥的身后事。
虽不是突然而来的灾祸,整整一个月里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准备,可孩子真的离去,的确让人心痛的缓不过神来,弘历已经失去了四个儿子,且连最在乎的嫡子都曾接连失去,不是他硬起了心肠对舒妃的痛苦麻木,而是到了这个年纪,越发能冷静地看待这些事。
之后的日子里,皇帝并没有时刻陪在舒妃身边,办妥了十阿哥的身后事,皇帝就重新投身到繁忙的政务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红颜让愉妃,让舒妃的家人,尽可能地陪伴。
舒妃直到十来天后,才能顺利地喂下半碗饭,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哭泣,到后来眼泪也流干了,她便捂着心口躲在被子里颤抖,暑热的天闷出一身痱子,所有人尽心照顾,依旧无法让她打起精神。
然而十阿哥殁了半个月后,接秀山房里皇后顺利分娩,如她所愿生下了玲珑可爱的小公主,皇后膝下女儿少,这本该是天大的喜事,可红颜这边,实在无心去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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