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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乖,就快腊月了,到明年腊八咱们就能喝香喷喷的腊八粥,姐姐们爱吃的东西你都能吃。”红颜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晃动,柔声细语地对儿子嘀咕着,“只要快快长大,什么都能吃。”
然而抱着孩子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和孩子的模样,红颜一晃神,想起了弘历说永琰将来要接受比其他皇子更严谨慎重的教育,他未来的日子不能像姐姐们那样无忧无虑,此刻竟不知是心疼还是无奈,又或是……憧憬?
她都说了些什么,哪能哄孩子说长大了能吃想吃的爱吃的东西,她该说永琰长大了,要努力念书写字,要成为睿智聪明的皇子,要做皇阿玛最优秀的臣工。
“永琰啊……”红颜回到床榻边,将小婴儿放在床上,永琰撅着嘴像是在回忆吃奶的美好,咕哝着渐渐睡着,粉嘟嘟胀鼓鼓的小脸蛋儿,叫人忍不住想啃一口。
弘历进门时,正听见红颜喊儿子的名字,她坐在榻边俯身看着儿子,那么专注那么恬静,仿佛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他们母子存在,弘历一直走到床边,红颜也没察觉似的。不过她在喊了儿子的名字之后什么也没说,好像把一切都放在心里了。
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红颜转身看,见是皇帝站在那儿,便是嗔笑:“皇上怎么不出声呢,还好臣妾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弘历笑道:“你要说什么?”
红颜故意说:“自然是丈夫的坏话,哪个女人不在背地里说自己男人的坏话?”
弘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上前来要看看孩子,被红颜推开说:“身上冷冰冰的,暖和些再来看,孩子睡了,皇上想看多久看多久。”
她拉着弘历的手往明窗下暖炕上坐了,很自然地弯腰要为弘历脱靴子,好让他坐得自在些,可弘历却拦住了,自己利落地脱了龙靴,盘腿坐了起来。
红颜手里捧着他脱下的外套,稀奇地打量着皇帝,惹来弘历嗔怪:“瞧什么,才半天功夫就不认得朕了?”
红颜笑道:“臣妾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了,哪一回不是来了就懒懒的,巴不得茶水都送到嘴边伺候,怎么今天这样好心情,连靴子都自己脱?”
弘历本就有事而来,不甘心被红颜点穿,只指了指小桌对面:“你赶紧也来坐下,既然知道朕有事而来。”
红颜放了衣裳洗了手,从门前接过一笼蒸饺,是舒妃那里送来请皇帝用的,自己也跟着吃了几个。屋子里有饺子的香气,还有醋的酸味,皇帝放下筷子,专注地看着红颜,不禁笑:“你都要把整只饺子泡在醋里了,还吃得出原来的味道吗?”
“怀上永琰后,就爱吃酸的,现在也是。”红颜道,“人说酸儿辣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弘历问:“身体可还好?朕的意思你再养两个月才是,怎么这么快就出月子了。”
红颜放下筷子没再动,直白地说:“皇上有事儿就吩咐吧,咱们不绕弯子。”
弘历颔首,便提起忻嫔的事,他解释着:“朕不是要阻拦你做什么,朕就是想知道,你确定忻嫔做了那样的事吗?你若有证据,哪怕一个小太监的证词,朕都……”
皇帝忽然停了下来,红颜倒是听得入神,不禁也跟着顿了顿,自己问道:“皇上要怎么样?”
可弘历还是叹了一声,再问:“你有证据了?”
目光交汇,两人的眼珠子里只有彼此,红颜抿了抿唇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开口便是说:“皇上就没查过永璐到底怎么死的,您真的把他当做是一场意外是吗?”
皇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红颜的目光,说道:“是朕的不是,可朕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忻嫔,朕眼里不过是个矫揉造作故作柔弱的女人罢了,求的不过是一份恩宠。”
“嘉贵妃死后,皇上查过的,那阵子嘉贵妃与她往来密切不是吗?”红颜道,“虽然这不足以成为证据来指正忻嫔,可臣妾不是衙门里的官老爷,不是刑部的大人,臣妾心里要怀疑谁,并不需要证据。”
弘历的神情沉重严肃,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听红颜把话说完。
红颜继续道:“可臣妾也不能轻易判人生死,没有这个资格,也不能那么残忍。”
话越说越远,指不定连安颐当年的事也要挖出来,弘历摇了摇头道:“朕不是来否定你的怀疑,你不要误会朕与你的立场相悖,更不是来问你要证据,更不可能来包庇忻嫔。但你若有证据的话,朕立刻就能达成你的心愿,哪怕……”
“皇上,臣妾没有证据。”红颜给出了答案,她当真不愿让小七再重复一遍当初的事,甚至不愿让弘历知道小七经历了那样的事,她只希望女儿能忘记这一切,哪怕将来长大了心里还惦记着,但那个时候忻嫔必然罪有应得,该死的死,该关起来就关起来,对小七对十四都是个交代。
“没有证据?”弘历有些失望,自然不是失望红颜没有证据就怀疑忻嫔,而是若有证据,他能立刻达成红颜的心愿。
“可臣妾不能放过忻嫔。”红颜“没有”证据,她已经退让了,“臣妾一定要把她送回紫禁城,和纯贵妃一样永久禁锢,正如臣妾方才说的,不能轻易判人生死,那就让她自生自灭。”
屋子里静了许久,蒸笼里的虾饺没了热气,皮子干瘪下去,失去了刚出锅时晶莹饱满让人食欲大开的模样,可红颜却再次拿起筷子,将饺子蘸上醋,默默地把剩下的几个都吃了,不想白费舒妃的心血,也不想糟蹋了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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