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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阿哥算是被劝住了,可十一阿哥却拉不回来。舒妃害怕这孩子因为这件事让皇帝讨厌,软硬皆施希望他能放弃这个念头,但作为养母要阻止孩子为生母报仇,本就站不住立场,舒妃性子且急,一两次说不通,就来求红颜,偏偏红颜和永瑆早就有了默契,这一回帮不了舒妃。
四阿哥则以为是舒妃给永瑆灌输了复仇的概念,特地来天地一家春,希望舒妃能劝说永瑆,舒妃委屈地说她从没有提过半个字,这样一二来回地折腾,当年被淡化遗忘的事,彻底被翻了出来。那一日早朝,四阿哥被皇帝叫上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当年朕曾说要给你一个交代,昔日你年少不经事,不能担当大任,如今在朝堂历练多年,已颇有几分本事,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朝廷内任何官员皆可听你差遣,速速查明真相,给你额娘一个交代。”
四阿哥却惶惶不安,朝会散去时,永琪找他来问要不要帮助,四阿哥目光沉沉地说:“能不能劝皇阿玛收回成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在乎什么真相,我们兄弟三个能平平安安保全自己就好了。本以为永瑆天资聪颖,将来会得到皇阿玛重用,那个傻小子,这一闹皇阿玛必然记在心里,将来还能有他什么好。”
永琪却道:“皇阿玛当众决定这件事,多少大臣看在眼里,可见皇阿玛就是想诸位大臣做个见证,绝不会秋后算账,找四哥和十一的麻烦。”
可大阿哥和三阿哥的英年早逝,是四阿哥心里挥不去的阴影,他连连摇头:“不可以有侥幸的心,我必须求皇阿玛收回成命。”
永琪劝不住,四阿哥当真在之后接连两次求父亲不要再查这件事,他不愿意查这件事。可弘历当着文武百官宣布此事,岂能轻易收回,反而责备四阿哥不如弟弟有孝心,依旧坚持要四阿哥查这件事。
这一日散了朝,弘历神情凝重地往天地一家春来,红颜在舒妃屋子里,半天后才过来,彼时皇帝正逗着永琰玩耍,潦草地摆了几件抓周的东西,见永琰对印章饶有兴趣,就把自己随身的御印塞给他玩耍。
红颜上前来,将印章还给皇帝,命乳母把孩子抱走,弘历嗔怪:“好好的周岁不过,永琰长大后知道你这样亏待他,该不高兴了。”
“为了太后大寿,宫里上下都累坏了,过年前让人歇一歇才是,小孩子的周岁,说白了是大人的人情,眼下臣妾可不缺。”红颜笑着,将从舒妃那儿取来的东西收起来,耳听得弘历在身后问她,“永瑆好端端地闹了嘉贵妃的事,你知道缘故吗?”
红颜背对着皇帝,揣摩着他话里的轻重,弘历则不等她回答,就自言自语:“永珹和朕纠缠了两天,死活不肯查他额娘的案子,朕记得嘉贵妃刚没了那会儿,那孩子也是处处谨慎小心,和当年老六完全不同。红颜,是不是朕太无情,吓着他们,在他们眼里朕这个皇阿玛不可靠?”
红颜转身看皇帝,在弘历的眼中看出了悲伤,许是到了这个年纪,开始在乎很多曾经不在乎的事,皇帝口中很轻声地念叨着:“朕这个皇阿玛,到底怎么当的?”
每每提起这些事,红颜也会迷茫,六阿哥当年的纠缠不清,是因为自己把纯贵妃关了起来,于是让他变成了偏激固执的孩子,甚至最终被父亲过继到王府,剥夺了皇子的出身和权利。
红颜也会反思,是她的错吗?可是纯贵妃做错的事,就不该受到惩罚?当初若给她一个痛快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就能保证六阿哥不变成后来的样子?
不止是如茵一次次劝红颜不要这样想,红颜也时常说服自己不要抱有这样的愧疚,诚然这世间所有的事都有追根溯源的意义,但每一件事都要在某一处打住。纯贵妃的事,到红颜为止就该打住,六阿哥变成那样,绝不是她的错,把六阿哥变成那样的,是纯贵妃自己。
“红颜,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皇帝突然道,“你是不是对永瑆说了什么?”
红颜正视着皇帝,竟反问他:“不论发生什么,皇上都会坚持之前的决定,让臣妾放手去做吗?”
弘历毫不犹豫地点头:“绝不反悔,可是……怎么把孩子们牵扯进来了?难道嘉贵妃的死,和忻嫔有关?”
红颜垂下眼帘道:“皇上,臣妾只是想给永璐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至于其他人,如嘉贵妃当年的死因,这不是臣妾要追究的。”
这是实话,红颜真的没打算为其他人出头讨一个公道,可花荣说了那些话,那么巧被永瑆听见,她现在强硬地把永瑆排除在外,只怕会另外添出麻烦,她只能把孩子算进来,并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周全。
“朕明白。”弘历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皇上是担心自己在孩子们心里,是高高在上甚至冷酷的皇帝,再也不是疼爱他们的阿玛?”红颜走上前,温和地说,“皇上能听臣妾一句话吗?”
皇帝觉得心累,颔首道:“你说便是了。”
红颜想了想,说:“四阿哥担心自己,会步六阿哥的后尘,比起嘉贵妃死去的真相,他更在乎如何保全自己和两个弟弟,臣妾猜想,既然您不愿收回成命,四阿哥就只能查不出真相,只能自认无用无能,用这样的法子把这件事敷衍过去。若真是被臣妾说中了,皇上到时候不要责备四阿哥,好好和四阿哥谈谈,好好和他们兄弟说说。那时候您是阿玛,而不是皇上,父子之间骨肉相连,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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