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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回忆当晚的情形,说道:“那晚的风并不急,大船停了有一阵子了,湖面上并没有汹涌的波涛,可是很多人跳下水,人一多就乱了。当时我过去只看到许多人在扑腾,找不到贵妃娘娘,她果然是已经沉下去,后来才被人托上来。二位娘娘身上穿着厚重的衣衫,戴着厚重的金银首饰,即便会水性,突然掉下去也必定慌乱了。”
如茵疑惑:“皇后若真的一直抓着姐姐的手,那找到皇后也该找到姐姐,五阿哥他……”
傅恒却示意她别再说了,道:“皇上已经心烦意乱,眼下暂不要提这些事,凭五阿哥之力,当时也只能救一个人,他只救了皇后就真的错了吗?樱桃若是对娘娘说起这些事,你从旁劝解几句,压在心里是桩心事,若没有结果,折磨得也是娘娘自己。”
如茵打量着丈夫,觉得傅恒有些奇怪,可他说得又那么平静,便答应:“姐姐若要追究五阿哥,早些时候就追究了,这次的事五阿哥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皇后那儿若有什么事,才会让她心里难安,没想到最后十二阿哥的错,报应在了皇后身上。”
傅恒淡漠地说:“皇后又何尝没错,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承受后果。反是皇帝这一次如此坚决,我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如茵面上没说什么,心中想,果然因为皇帝对红颜有了交代,才得到傅恒的另眼看待,并不是皇帝怎么了,而是皇帝对红颜怎么了。她按下这微酸的心思,懒懒地推开丈夫,说:“必定是我们家的儿子送皇后回京,你别让福灵安去送,回头郡主觉得她比不得佛儿尊贵,就该她吃亏与丈夫分开似的。孩子面上不说心里也会膈应,你让福隆安送吧,佛儿那里我好说话,反正谁送都一样。”
傅恒应道:“还是你细心,我知道了。”
如茵送他出门去,看着丈夫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有些事这辈子她也强求不得,可反过来想想,自己的男人如此长情,也实在不易。好在除了那一颗完完整整的心外,傅恒把一切都给了她,若是这辈子事事完美就缺那么一小块,她纳兰如茵也是有福了。
这一天,红颜已经下地在屋外行走,虽然只是一夜高烧,可烧得身子失了元气,人总是飘乎乎的。孩子们知道额娘病了都不敢来纠缠,但昨晚看到小七抱着自己默默流泪,红颜才觉得后怕和心碎。倘若真有什么事,她的儿女失去母亲,将来的人生都会发生改变,她绝不能不负责任地丢下孩子,她要抚养他们长大成人,一直陪着他们。
此刻小七见红颜出来散步,小心翼翼地跑来搀扶母亲,乖巧地说:“额娘,弟弟妹妹都睡了,我把十六哄睡了,他要找额娘,我说醒了就能见额娘。”
红颜欣慰地说:“额娘有小七,真是什么都不用操心。”
小七笑眯眯地问:“我是不是和佛儿姐姐一样厉害。”
原来当初佛儿怎么照顾他们,小七都学来现在一样儿地照顾弟弟妹妹,佛儿那里孩子还小她走不开,红颜也不愿打扰她时时刻刻为自己操心,眼下一切太平,更没得劳师动众,让自己这儿太过扎眼。
“额娘,皇额娘要回宫了吗?”小七轻声问母亲,“真的是皇额娘推您掉水里去的吗,皇额娘那么好,她那么喜欢我们,对我们特别得好,她为什么要推额娘?”
孩子眼里的善恶很简单,而小七对于落水这件事又特别的敏感,红颜蹲下来和孩子平视,认真地说:“有些事等小七长大了,额娘再慢慢对你解释,现在你还小,说了也想不明白。你觉得皇额娘待你们好,有些舍不得她走,额娘很高兴,娘娘她必须要回去了,等回了京城,又能见面了呀。”
小七点了点头,红颜见她这样子,想到自己不被允许去见皇后,可她实在为皇后担心,一时起了念头,问女儿:“小七愿不愿意替额娘做件事?”
那日待日落西山,小七跟着樱桃往皇后的住处来,正遇上太后身边的永常在从里头出来,她见了樱桃便说:“太后娘娘让我来给皇后娘娘传话,请皇后娘娘不要再生事端,不然她也没法儿为娘娘保住皇后之位。这么厉害的话,让我来说,我刚才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樱桃恭敬地说:“您辛苦了,奴婢想这事儿和您不相干,您别放在心上。”
永常在无奈地笑笑,看见小七,猜想令贵妃一定有什么安排,她识趣地先离开了,更对樱桃说:“就当我没碰见你和公主,免得太后娘娘唠叨。”
如此,樱桃把公主送进门去,自己守在外头,说好了几句话就出来。
屋子里,皇后一身素色衣衫,被剪碎的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皇帝似乎为了证明皇后的确有断发这一有损体统的事,并没有让宫女用假发为皇后遮掩。小七见惯了雍容华贵的皇后,忽然看见这光景,稍稍犹豫了些没再往前。而皇后本以为又是谁进来叮嘱她什么事,忽地看见小小的人儿,心头一软,温和地问:“孩子,你怎么来了?”
小七慢慢上前,将手里的纸包交给了皇后,她看起来像是在心疼眼前这个人,可她一定更心疼自己的母亲,娇柔的声音说着:“皇额娘,这里头是酸梅子,若是您在路上晕车了吃一颗就好了。皇额娘,您一路保重,回京城后,我再去给您请安。”
小小的人,说着体贴的话语,一包酸梅,比起永常在代替太后来说什么为她保住后位的话温暖的多,皇后对着儿子也没有泪水,可看着小七却落泪了。她哽咽道:“原本小七还能有个小姐姐,可惜皇额娘没好好照顾她,你额娘多有福气,有你们这样好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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