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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颔首,原想说,这天下没有他展敬忠不能算计的事,又觉得没必要对着儿媳妇数落她公爹,只淡淡一笑:“随他去吧,无外乎为了朝廷、为了皇上,你和怀迁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娘。”
七姜不愿丧气,扬起笑容说:“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娘,过了这一阵,天下太平了,怀迁要陪我回家,您一起去好不好。”
大夫人笑道:“你们不嫌弃娘隔在中间碍事,咱们就走一趟呗,我也要去谢谢亲家公亲家母,生养了你这样可爱的孩子。”
七姜软乎乎地笑着:“娘,我这么招人喜欢吗?”
大夫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又叮嘱了一番后,才上车和侄媳妇们离去,然而车马走远,车轮声声中,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你了不得,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算计的,但愿你别染指孩子们,不然……”纤长的手指紧握成拳头,大夫人狠狠在靠垫上砸了一下,“展敬忠,别碰我的孩子。”
七姜送别母亲后,回到大哥家中,下人们已张罗午饭请郡主和姑娘们享用。
见七姜进门来,都很惊讶,瑜初最直接,开口便问道:“你怎么不回去,展怀迁不是闭门思过了吗?”
七姜说:“这会子老爷回去了,官员门客乌泱泱的在家里,哪儿轮得到我和他说话,我吃了饭和你们一起回去。”
韩子淑便让七姜坐自己身边,一面对郡主说:“寒舍粗鄙,不知郡主大驾光临,实在怠慢了,还请郡主恕罪。”
瑜初大大方方地说:“不妨事,我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公主,也就你们高看我,皇室宗亲里,郡主可不值什么。”
玉颜笑道:“您这是哪儿的话,七姜说了,不论是公主还是民女,咱们女孩子都是最金贵的。”
瑜初瞥了眼七姜:“你倒是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说,事情怎么样了?”
七姜道:“表哥抢尸体去了,能不能拦下还没消息,叶郎中的药必定吃不死人,那几位可怜的百姓,不能死的不明白,可晋王有备而来,怕是已经毁尸灭迹。”
韩子淑说:“我觉着最难的,是老太太那一关,倘若老太太当真污蔑大伯父虐.待她,实打实的不孝之罪,大伯父必定会受到惩处。”
七姜问:“堂堂太师,这么不堪一击?”
瑜初应道:“这不一样,若是有大臣告他贪赃枉法,甚至于展太师当街杀了人,想要扳倒他都不容易,任何话正着说反着说,只要能立住,都能说是那死了的人故意讹展太师,还污了太师的眼睛。”
七姜已是眉头紧蹙,对这官僚横行的世道十分厌恶。
瑜初继续说:“可是不孝,只要你家老太太一句话,即便不至于扳倒展太师,让他受到惩处并在朝堂上丢脸,必定躲不过了。”
七姜恼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玉颜劝她别动气:“往深了追究,没有人是干净的,但利益权力之外,若能求得百姓安居乐业,倒也值得了。”
七姜明白,只看展怀迁父子那么忙那么辛苦,就知道真正当个官,且当个好官并不容易。
有多少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为了天下和百姓,大部分当官的,还不是图些权力和金银,百姓若能吃饱穿暖,他们贪也就贪吧,可金银权力,怎能凌驾于人命之上,那几个百姓招谁惹谁了。
“你想什么呢?”瑜初问。
“觉着城西的百姓很可怜,水源的事没人解决,终于有人替他们出头了,又招来杀身之祸。”七姜说,“没道理,实在没道理。”
在座的,除了七姜,连带韩子淑,都是从小在这个“没道理”的世道下长大,她们和展怀迁一样,能看得开放得下,明白其中的无奈,甚至为了所谓的“大局”,可以忽略他人的生命。
说白了,她们眼里,这一切都很寻常。
可七姜就不同了,在她看来,活着这件事,不论皇帝大臣,还是平民百姓,都该是平等的。
“吃饭吧,姜儿。”
“郡主,我们能做什么吗?”
瑜初正要吃菜,不禁放下筷子问:“什么做什么?”
七姜说:“太子妃大婚后,正式到东宫做主,我听说她可以有权力处置一些事,只因太子和贵妃是亲生母子,贵妃娘娘若不是太子的生母,连后宫都能由太子妃做主,她的权力大着呢。”
瑜初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这一层先不管,你想做什么?”
七姜道:“就想着,不能真混吃等死地过完这辈子,要为这世道,为女子们,为奴仆们做些什么。”
“为奴仆们做些什么?云七姜,这话传出去,会叫人发笑,你要明白,你拥有眼下的一切正是因为尊卑制度下的奴役,你嫁来太师府,可洗过一件自己的衣裳?”瑜初毫不客气地说,“别怪我看不起你,这只是你曾经作为平民的一厢情愿,纵然你的理想很高贵,可你说的话、想要做的事,太蠢太傻,不切实际。”
玉颜劝道:“郡主,您慢些说,家嫂年纪小见识也少,岂能和您相比呢。”
瑜初直摇头:“她这是要惹祸上身的,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们不能纵容她异想天开,被人捉了把柄,不怕万劫不复?”
桌上的气氛,不禁尴尬起来,瑜初稍稍缓和了语气,但依旧严肃地说:“云七姜,你分得清京城各部各司各衙门之间的职责与高低吗,你知道六部是哪六部,内宫各局各道门都干什么活,一品官有哪些,文官武官之间如何制衡,这些你都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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