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之世 第300节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就是黄天使者,他们都是虔诚的太平道信徒,无惧生死,在神坛之下发下了誓言,愿意为太平道奋战到最后一刻。
只不过他们相比于如今并州的黄天使者,无论是训练度,还说武备的登记都要差上一筹,他们更像是光和七年时的黄天使者倒是相差无几。
一千余名悍不畏死的四州黄巾军正卒,就这样挡住正在疯狂向前突进的西园禁军。
他们几乎不要命的打法,也让西园禁军倍感头疼。
西园禁军尽皆都是精锐不假,但是他们终究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会感到害怕,也会感到疼痛,也会畏惧。
但是这些虔诚的太平道信徒,却如同那些被从小培养出来的死士一般,根本不惧生死,他们呼喊着上前,甘心奋战,彷佛已经不是凡人。
若非是刀剑砍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也会惨嚎,也会死去,西园禁军的军卒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战死者魂归黄天,逃亡怯战者将会永坠地狱!
黄天使者自成军起始,就没有人临阵退缩过,他们是被严格选拔出来的精锐。
他们对自己的信仰坚信不疑,他们愿意承担最为艰苦,最为危险的工作。
西园禁军的突击被止住,赵叡有些急切,因为黄巾军的阵线看起来摇摇欲坠,于是他再度派遣了麾下的预备队,将其投入了战场,希望能一举击破黄巾军右军的阵线。
但徐晃和阎柔早就在等这一刻了,当汉军的预备队远去之后,徐晃和阎柔不再掩饰,不再和汉军的骑兵缠斗,凭借着卓越的指挥和武力,两人迅速的击破了负责掩护的汉军骑兵。
汉军的中阵此时只剩下了少量的郡国兵,其余的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用来壮声势的乡勇。
赵叡他觉得自己中阵还有三千多人,黄巾军的骑兵就算击退了掩护侧翼的汉军骑兵,也绝对不敢冲阵。
但是赵叡万万想不到的是,汉军左军外强中干的中阵,早就被徐晃用千里镜观察一清二楚。
徐晃毫不犹豫的带领麾下的骑兵向着汉军的中阵发起了突击,骁勇善战的乌桓骑兵最擅长的便是冲击军阵,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他们携带着大量的投掷武器,还有骑弓,他们知道从何处突击,是军阵最为薄弱的地方,知道如何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让其漏出破绽。
徐晃和阎柔两人都是出色的骑将,徐晃也并非是什么不懂进步之人。
早在打开长城,上谷乌桓进入两郡之时,徐晃就开始向着上谷乌桓的头人讨教经验,如今对于骑兵的运用,徐晃甚至可以说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也是他为什么敢直接冲击汉军中阵的缘故。
汉军中阵外强中干,只有外围是少量的郡国兵,内阵其实都是充数的乡勇,只有赵叡的身旁还环卫着百十名甲士。
乌桓突骑在徐晃和阎柔两人的带领下,轻而易举的便引动了外围郡国兵的慌张,随后从薄弱处突入,进而一举击破了汉军的中阵。
赵叡面对徐晃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只在徐晃的手下走了一合,便被徐晃一斧砍在了右肩和颈部的连接处,斩于了马下。
赵叡的身死也成了一个导火索,中阵被袭击,赵叡的旌旗倒伏了下去,汉军右军彻底的慌了心神。
主将战死,汉军右军士气一落千丈,黄巾军则是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际,汉军节节失利,进而发展了溃败。
乌桓的突骑驱策着汉军中阵的溃兵向着前阵杀将而去,本就陷入苦战之中眭元进,顿时再也维持不住。
当想要带领着禁军突出重围的眭元进被强弩射成了筛子之后,西园禁军上军营的军兵士气也跌至了谷底。
两条腿的人始终是跑不过四条腿,汉军右军其余的战场的军阵因为中阵的变故,纷纷败退。
组成汉军右军的大部分都是乡勇,赵叡、眭元进的战死更是让其雪上加霜,整个汉军右军已经彻底的崩溃开来了。
漳水的平原之上,尽是慌不择路,狼狈逃窜的汉军军卒和乡勇。
无数旌旗倒伏在地,汉军的军卒们丢盔弃甲,向着背向的方向逃遁而去。
“命黄龙、郭大贤两人继续追击汉军。”
虽然身处战场的前线,虽然汉军还有些许抵抗的力量,但是徐晃并没有太过于在意,他很清楚,汉军右军败势已成定局,绝无翻盘之可能。
“阎柔。”
徐晃吩咐完毕,转头看向身旁一名身穿着乌桓服饰的男子,开口下令道。
“属下在。”
此人正是上谷乌桓派来的其中一名统领阎柔,同时他也是之前漳水斥候战的指挥。
阎柔身上穿着带着乌桓风格的甲胄,头顶的头盔还装饰着毛边,他虽然是汉人,但实际上形式举止与草原上的人并无多少差异。
毕竟他在北方草原生活的时间,远远超出在汉地的时候,现在说起汉话来,甚至还有些生硬,带着些许的口音,甚至难楼的官话都要比他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你留在此处,指挥直属的军众,防止汉军反击。”
徐晃提起缰绳,勒转战马。
“呜”
低沉而又苍凉的号角声缓缓响起,四散开来的乌桓骑兵听到号角的声音皆是勒马止步,不再追击逃窜的汉军。
那是代表着集结的号角声。
被难楼派来协助许安出击冀州的乌桓骑兵,少有庸俗之辈,做到令行禁止并非是什么难事。
毕竟如今上谷乌桓部能够将老弱妇孺迁入长城以南,还是因为许安的原因。
权衡利弊之后,难楼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将上谷乌桓部族的兴盛,还有自己的前途光景,全部都压在了许安的身上。
正因为如此,上谷乌桓部这一次已经算是下了血本。
越来越多的乌桓骑兵集中在了徐晃的将旗之下,徐晃牵引着座下的骅骝马,扫视着一众整装待发,杀气腾腾的乌桓骑兵。
徐晃长斧平举,斧尖指向前方,指向了漳水平原的主战场,汉军中军和黄巾军中军大战的位置。
……
卢植站在望杆车上,观察着全局的局势,一道道军令从他的口中下达。
望杆车上,旌旗飞舞,一队又一队军卒离开了望杆车的附近,一支又一支的预备队被卢植投入了战场。
局势正在恶化,卢植面若寒霜,阴沉无比。
孟岱带领的汉军左翼骑兵,没有能坚持到蒋义渠带着汉军的重骑赶到,就先行被黄巾军右翼骑军所击破。
“终究还是低估了蛾贼骁骑营的战力了啊……”
卢植面色虽然阴沉,但却没有破口大骂,孟岱的选择的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他在望杆车上看的很清楚。
从一开始派遣骑卒围杀,到最后的亲领随从和黄巾军的骑军厮杀,孟岱都没有做错。
如今黄巾军的将校,已经不再是光和七年时那般的孱弱了,卢植叹息了一声,许安麾下精兵强将层出不穷,并州黄巾军的势力如日中天,但汉室却是一日又一日的衰落了下去。
洛阳的宫廷之中,好像也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绣衣使者在来的时候的也出现了变化。
上次接到皇帝的诏书时,卢植就感觉有些不对,但是身为臣子,他对于内廷的事情确实不好直接过问。
政治斗争太过于残酷和复杂,卢植不愿意去接触,也不想去接触。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这便是卢植的想法,也是他的信条。
卢植忠于的汉室,忠于的是天子,忠于的是自己的信念,他并不贪念权势,也并非眷念官位,就算刘宏昔日听信了宦官的谗言,将他去关免职,丢入大狱,卢植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后来因为皇甫嵩的力保,将冀州平灭黄巾的战功相让,被封为尚书,依旧是尽职尽责,没有怠慢分毫。
“举蓝旗,让蒋义渠退回大阵。”
卢植将身躯靠在了望杆车上,下达了命令,而当命令下达以后,他的神情明显憔悴了不少。
望杆车上汉军的力士闻令,举起了一面蓝色的旌旗,拼命的摇动了起来。
遮掩汉军左翼的骑军被黄巾军的骁骑营击溃,那么蒋义渠没有理由再带领宝贵的汉军重骑去进攻黄巾军的骁骑营了。
许安带领的骑军就紧紧的跟在蒋义渠的不远处,没有汉军左翼骑军的配合,蒋义渠带领汉军重骑根本没办法快速的击溃骁骑营的骑军。
无法快速击溃敌军,那么许安就能带领的骑军赶到,局势将会演变成对于黄巾军有利的混战,一旦汉军重骑被其缠住,失去了最为强大的冲击力,那么无异于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第四百章 不动如山
大战从辰时(7:00)鏖战到此刻,已经足足有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了,奋战至此时,双方的军卒其实都已经是有些力竭了
太阳此时正处于高位,虽然已是十月,太阳并不是太过于毒辣,但是依旧是十分刺眼。
卢植双目微眯,阳光让他的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就在卢植下令全面收缩防御的之时,一股狼烟却突然从右侧的方向冲天而起。
卢植面色一变,瞳孔微缩,这并不是他之前和赵叡、眭元进两人约定好的信号,按照命令,赵叡和眭元进击败了黄巾军的左军后,应该是要燃起三股狼烟这样才对,但是现在燃起的却只有一股狼烟。
“难道……”
卢植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视线之中,一队骑兵正向着这边急速的运动而来,打的好像并非是红色的军旗。
“鸣金收兵,徐徐而退,命韩猛、张南两人带领汉军锐士殿后,夏牟、淳于琼两人带领左右军营压阵。”
卢植迅速的转过身,急声的命令道。
赵叡、眭元进两人绝对不可能弄错燃放狼烟的数量,而那一股狼烟的位置有些靠近黄巾军的阵地位置,也就是那并不是赵叡、眭元进两人燃放的信号,而是属于黄巾军的信号。
卢植猛一挥手,厉声喝令道。
“乡勇先退,郡国兵再退,中阵上军营随郡国兵同退,锐士与左右禁军殿后,交替撤退,命蒋义渠领甲骑具装策应殿后之军,全军各部各曲按照原定计划,徐徐后撤,若有恐慌逃窜者,争先逃生者,无论军职立斩不赦!”
“命苏由带领右翼骑军撤出战场,提防右翼黄巾军骑兵的袭击。”
一众汉军将校见到卢植面色大变,突然再度下令撤军,让苏由提防右翼的袭击,又看到了右方那不寻常的狼烟,哪里不还知道是己方的右军出现了变故。
当下没有一人敢耽误半刻钟的功夫,皆是纷纷领命,以最快的速度走下了望杆车,去执行着卢植的将令。
冀州之战引得天下侧目,其胜败的影响不可不谓重大。
若是让百万黄巾军安然越过四州和冀州,从井径进入黄巾军控制的并州,朝廷无疑是颜面扫地。
而且卢植现在统领的是冀州汉军的主力,若是大败而归,冀州汉军主力遭受重创,那么这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之前作为冀州牧的王芬悉心毕力,收纳流民,协力安抚叛乱,但冀州还是并不是太安定。
朝廷横征暴敛,冀州的民众因此民怨不轻,若非是有强军压迫,豪强世家的协助,只怕是各地早就开始爆发叛乱了。
现在王芬畏罪自杀,宫廷之中混乱不堪,下一任的冀州牧还没有人选,王芬不在,州牧府衙之中的官员几乎都被绣衣使者抓捕入狱,很多事情无法处理。
若是冀州再失去了强有力的军队,各地叛军必然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将出来。
未料胜,先料败。
若是大败,那么冀州很有可能会演变成第四个叛乱纷起的州郡,汉帝国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损失,卢植很清楚。
冀州乃是富庶之地,也是财政大州,无论如何他也要保证朝廷对冀州的掌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