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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欢 第64节

      “大抵是累了吧。”李琬琰现在也无心思考与萧愈的未来,当下困在她心头的,只有裴铎和弟弟的下落,萧愈找来的太猝不及防,她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他们的余生。
    “原本离开,也不是心里怪他恨他,只是觉得疲惫至极,本还想为了阿仁再挣扎一下,可后来阿仁都不在了,我以为自己的身子也撑不了几年了,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度过余生。我“死”了,断了他的念想,顺便给幽州军一个交代,皆大欢喜的事。”
    “小姐,奴婢听霍刀说,新帝登基之后一直追查李玄明的案子,已经还了您清白。”
    “一直查案?”李琬琰微愣。
    “是,听说期初没什么线索,但新帝不肯放手,特意成立了个查案组,蛛丝马迹也不放过,后来真的揪出了人,一供十,十供百,都给查出来了,凡是涉案的,几乎都是重判。霍刀还和奴婢说,那个和李玄明窜通仿造印玺嫁祸小姐的官员,更是灭了门。”明琴想到萧愈如此手段,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过…他们罪有应得,乱臣贼子,死有余辜。”明琴一想到那些涉案的官员中,有不少曾受过李琬琰的提拔和恩惠,还有不少都是李氏宗亲,就更心寒愤恨。
    要不是李琬琰苦苦支撑,这江山早亡了,他们还不知道死在那个节度使的刀下,可他们倒好,听几句李玄明的蛊惑,为这点眼前的利益,就跟着造反,背叛小姐,若不是他们坏事,就凭着小姐在南境同幽州军一起出生入死,还救过萧愈的份上,说不定还能保下他们的命。
    他们把自己作死了,还牵累了李琬琰成了罪人,好在萧愈心里有小姐,若换成别人,早借题发挥,借此杀了小姐永绝后患。
    明琴愤愤想着,见李琬琰出神的模样,心里奇怪起来:“难道新帝一点都没告诉您吗?”
    李琬琰闻言摇了摇头。
    其实深追李玄明案不放,甚至重则党羽,抄家灭门,对于刚刚登基的萧愈来说,不是明智之举。重责首,宽其从,才更容易稳固他的江山。更何况是为了她这样“已死”之人的清白。
    明琴更觉奇怪,她不明白,明明很多时候,小姐和新帝都为了彼此做了很多事,甚至都愿意为了彼此舍弃性命,可这俩人,为什么做了好事,都不告诉对方呢。
    ***
    次日明琴起了个大早,趁着李琬琰睡醒前,里里外外将未央宫打扫干净。
    宫门被敲响,原以为是御膳房来送早饭,她拎着扫帚去开门,结果门一开,却是新帝站在宫门口。
    明琴连忙将手里的扫帚一丢,跪地行礼。
    萧愈瞧了瞧被明琴丢开的扫帚,面上没什么波动,他跨入宫门:“她醒了吗?”
    “回陛下,小姐还未晨起。”
    萧愈从明琴身旁走过,明琴松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去那扫帚,却忽而听见一声熟悉的笑,她一抬头,就见霍刀停在她身前看她的笑话。
    明琴瞪了眼霍刀,拿起扫帚,故意扫了扫地,将落叶扫到他身上去。
    霍刀挨了欺负,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明琴提着扫帚,小跑着往寝殿方向去。
    霍刀摇了摇头,等他回过神,见已经走远的萧愈,连忙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刘嬷嬷,抬手搀扶着她:“嬷嬷,跟我来。”
    萧愈径直进了寝殿,他刻意将脚步放轻,待转过屏风,看到床榻上躺着的李琬琰,心里忽然暖洋洋的瞬间被填满。
    这座宫殿空旷太久,那张床榻也空旷太久,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的睡颜,原以为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萧愈早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那张空旷又冰冷的榻上宿醉醒来,他的心是冷的,盖多少被子抱多少暖炉,都不会热起来的冷。
    可是现在,萧愈觉得殿中的阳光明媚至极,照进他的心里,将他的心填的满满的。
    萧愈快步向床榻处走,他唇角忍不住勾起笑,他走到床榻前,刚要坐下,却见她忽而睁眼,双眸微眯带着初醒时的懵懂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小可爱们久等啦~我去睡觉觉了~
    第80章
    萧愈心头一软, 他坐在床榻旁,抬手去揉李琬琰的头发,原本稍有凌乱的头发, 经他胡乱揉搓, 顿时蓬乱起来。
    李琬琰刚醒, 反应还有些迟钝, 好半晌才回过神,将萧愈的手拍开。
    萧愈挨了一巴掌, 丝毫不觉得疼,反而笑得更开心:“起床了,我带你见个人。”
    李琬琰下意识反应是裴铎, 瞬间精神几分:“你找到他了?”
    萧愈闻言未答, 而是起身去衣橱里给李琬琰拿衣裳,他背对着她时才道:“不是裴铎, 我已经命人画了他的画像下发至各郡, 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
    “那是谁……”李琬琰疑惑起来, 还有什么人值得萧愈这样兴高采烈。
    萧愈找出来两套衣裳,兀自纠结对比一会,选了颜色鲜亮的那件,他拿着衣裳回到床榻边, 递给李琬琰:“等下你就知道了。”
    李琬琰接过萧愈挑选的衣裳, 双手捧着瞧了瞧, 好像是新裁的衣裳, 款式也很好看, 她抬起头见还站在榻前不动的萧愈:“你出去。”
    萧愈挑了挑眉, 他转过身去:“我不看。”
    “你出去!”
    萧愈闻言叹了口气, 妥协向外走:“好好好, 我出去,这就出去。”
    李琬琰看着萧愈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才掀开被子下榻,她将身上的寝衣脱掉,再一件件穿上,等穿好了衣服,她到妆台前梳了梳头发,看着明琴备好的水,将里面的玫瑰花瓣挑出来,梳洗好之后,举步往外走,她走过屏风,就见萧愈等候着的背影。
    “你要让我见谁?”
    萧愈闻言转头,目光落在李琬琰身穿的宫裙上,唇角不由扯笑意:“你穿这衣裳真好看。”
    李琬琰顺着萧愈的目光低头瞧了瞧这宫裙,抬头见他满是笑意的眼眸,佯装嗔怒道:“到底是什么人,你再不说,我便和明琴出宫了。”
    “出宫?你要去哪?”萧愈心里瞬间警惕起来。
    “明琴昨晚不舒服,我带她去找何筎风瞧一瞧。”
    “宫里有许多太医,你若不放心,我可以让云慎来。”
    “明琴的病一直是何筎风在看,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李琬琰淡淡回绝道。
    萧愈闻言沉吟片刻,试探道:“那…我让人带何筎风进宫如何?”
    “也好。”李琬琰心愿达成,继续问道:“你究竟想让我见什么人。”
    萧愈没想到李琬琰答应的如此痛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中了她的套,他摇头笑笑,上前牵住李琬琰的手,走到外殿,推开殿门。
    晨光正好,随着推开的殿门倏而间洒落下来,李琬琰下意识眨了眨眼,她听到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颤抖的哭声。
    “殿下!”刘嬷嬷看到李琬琰,眼泪不受控制的掉出来。
    李琬琰一愣,睁开眼看见霍刀搀扶着的妇人,眼眸亦是一红。
    李琬琰将刘嬷嬷请入殿中,她回头看了看还站在殿外吩咐霍刀的萧愈,又慢慢收回目光。
    “嬷嬷,他…怎么会找到您?”
    “殿下,殿下,”刘嬷嬷用力攥着李琬琰的手:“您真的还活着,老奴…老奴还以为他们骗我。”
    李琬琰闻言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陈叔可还好?”
    刘嬷嬷听到李琬琰提起自己那个杀千刀的老伴,就不受控制的咒怨道:“早不知死哪去了,老奴一辈子的积蓄和殿下的赏赐都叫给他偷了去,也怪老奴眼瞎,没发觉他是个赌徒酒鬼。”
    “不提他了,不提他了……”刘嬷嬷拍了拍李琬琰的手:“只要殿下您好好的,老奴死也瞑目了。”
    殿外,萧愈看着李琬琰和刘嬷嬷的背影,收回目光对霍刀道:“派人去何府,把何筎风带进宫来。”
    “是。”霍刀应道,又有些疑惑:“陛下不是说严防何筎风入宫吗?”
    “明琴病了,叫何筎风来瞧瞧。”萧愈话落,转身入殿,追着李琬琰的背影走去。
    李琬琰将刘嬷嬷扶坐到茶案旁,便见追上来的萧愈。
    萧愈目光深深的与李琬琰对视一眼,随后看着欲起身的刘嬷嬷,抬手制止:“不必多礼。”
    刘嬷嬷不懂这些年的内情,只顾着开心,感慨着提起自己年前在京北遇到萧愈的事。
    李琬琰这才知道,原来军师白天淳的故乡就在京北,她看向萧愈,他既在京北见了刘嬷嬷,那她母亲的往事,他大抵也应该都知晓了。
    刘嬷嬷急赶了一夜路,马车颠簸也不曾休息好,和李琬琰萧愈用过早膳后,李琬琰便让明琴扶着她去偏殿休息。
    殿内一时只剩下萧愈和李琬琰两人。
    “你都知道了?”
    “琰琰,那年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我知道你的苦衷,如何都不会怪你。”
    李琬琰静静看着萧愈,在心里默念他的问题。
    为何不告诉他呢?
    因为惭愧。
    这世上,关于她的父母,关于那段亲族相残,关于那段悲剧,她不仅不愿意告诉他,她不愿意告诉任何人。是她接受不了,不想去面对,更不想让旁人知道。
    当她知道一切时,她怪过祖父,为何不成全她的父母,她怪过自己母亲,为何要狠心抛下她,她怪过先帝,既从小骗了她,为何不骗她一辈子。
    她也怪过自己,为了这一段荒诞的亲情,付出了萧愈的安危。
    “阿愈,我不想说,就让它过去吧。”李琬琰微微垂眸:“多谢你,替我找来嬷嬷,多谢你。”
    “你在说什么傻话?”萧愈抬手刮了一下李琬琰的鼻梁,他慢慢凑近她,一点点试探的将她抱在怀里:“琰琰,这世上,我只有你了,只有你在,我才不是孤家寡人。”
    李琬琰心绪有些乱,她靠在萧愈怀中,闻言没有挣扎,她闭上眼听见他胸膛内有力的跳动。
    她忽而想到年少时,柏茗堂里,她也如此依偎在萧愈身边,她说:“阿愈阿愈,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陪着我,我陪着你,我们就都不会孤单了。”
    何筎风被霍刀带进宫,霍刀担心了一路,旁敲侧击问询何筎风,明琴究竟哪里病了。
    何筎风哪里知道明琴生了什么病,他心猜大抵是李琬琰将他召入宫的借口,被霍刀询问的心烦,便敷衍道:“贫血体寒,需要多用药温润滋补。”
    霍刀闻言,将何筎风的话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确认自己记住了,才罢休。
    何筎风到未央宫后,李琬琰将明琴召入殿中,随便以隐私为由,将萧愈支了出去。
    萧愈大抵也猜到李琬琰醉翁之意不在酒,依她的心意出了殿,发现霍刀不停的向里面张望。
    “瞅什么呢?”萧愈奇怪看着霍刀。
    霍刀经萧愈这么一问,脸瞬间红起来,他低下脑袋,抬手挠了挠头:“属下…属下没看什么。”
    萧愈看在眼里,大抵明白了,他低笑一声:“走了,回明政殿。”
    霍刀依依不舍的离开,有些意外萧愈今日怎么这样放心何筎风,明明在南境的时候,还视何筎风为大敌,处处防备。
    未央宫里,何筎风虽然是借着看病的因由进宫,但还是为李琬琰和明琴分别请了平安脉。
    这两年,李琬琰不理俗务,不操心劳力,心疾很少发作,身子在何筎风精心调理下,比两年前强上太多。明琴则是一如既往的体质康健。
    “萧愈说,已在城中贴了裴铎的画像来找他,我找你进宫来,是想让在宫外打听打听,尤其是裴府附近,看看究竟有没有见过裴铎。”
    明琴听了接话道:“是啊是啊,万一真让你说准了,小姐等了那么久,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小姐放心,其实我也正在想法子给宫里传消息,”何筎风闻言说道:“新帝没有骗你,我回府后家中的仆人告诉我,他亲眼见过裴铎来府上找我,当时还以为是见了鬼。”
    “我来时,也的确看到城中各处张贴了裴铎的画像,小姐不要忧心,我在宫外,也尽量派人寻找,一定能找到裴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