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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爷似是瞧见了她这模样,自嘲道:我讲信用,却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管苍山那边有没有人接应你,送到地方你就下车,以后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冯圆圆不知道该说什么。
梅爷又嘱咐了她一些事,譬如路上如果遇到官兵盘问,就说他们二人是父女关系,梅爷还编了一些说词让冯圆圆背下,免得官兵问多了她话里露馅儿。
交待完了,梅爷恢复沉默。
冯圆圆身心俱疲,车里又无所事事,躺在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晌午骡车经过一座小镇,梅爷在路边摊买了六个肉包,离开镇子两三里地后,他才停在路边的树荫下,转身,推开车门。
坐榻上,冯圆圆睡得很香,脑袋枕着一边胳膊,白皙的脸颊挤压得肉嘟嘟的。
她的眉形细如新月,睫毛长长,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梅爷拿起装了四个肉包的油纸,打开,侧对着车厢,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他没有刻意放轻动作,豪放的咀嚼声惊醒了熟睡的小姑娘。
冯圆圆睁开眼睛,瞧见梅爷,她怔了怔,旋即目光恢复清明。
梅爷偏头,对上她水润润的杏眼,清泉似的眸子犹如画龙最后一笔的点睛,隐藏着不安,依赖地望过来。
梅爷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睛,将另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吃吧。
冯圆圆笑了,伸手去接。
梅爷补充道:肉包,一个五文钱,按理说我的食宿费用也都该由你承担,看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
冯圆圆的笑容一僵。
她全部家底一共就六十文,舍不得吃这么贵的包子。
目光投向先前放在橱柜上的烤饼,冯圆圆缩回手道:我带了干粮,肉包您自己吃吧。
说着,她取出一个烤饼,知足地吃了起来。
梅爷笑了笑,收回手,从外面带上车门。
烤饼是昨天做的,干干硬硬,冯圆圆喝了很多水。
吃饱了,她继续躺在榻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
骡车偶尔会颠簸一阵,冯圆圆换个姿势,反正除了睡觉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当天色变暗,两人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这里依然属于河阳县的管辖范围,不过离县城已经有三十多里地,就算李老头发现冯圆圆不见了跑去报官,以李老头的身份,官府也会推迟到明日再派人稽查,而且这种丢小孩子的案子,大多都会归结于神出鬼没的人贩子身上,最终不了了之。
梅爷一点都不担心李老头会找到他这里。
村庄没有客栈,却有梅爷的一个朋友,中年夫妻带着一双儿女。
夫妻俩热情招待了梅爷,从始至终都没有询问一句冯圆圆的来历,包括梅爷要去往何处。
吃过晚饭,妇人带着女儿与冯圆圆一起睡,把儿子丢给丈夫与梅爷睡另一间屋。
妹妹,你长得真好看。
夫妻俩的女儿今年九岁,她的被窝挨着冯圆圆,睡觉前充满善意地对冯圆圆道。
可她刚开头,妇人就叫她闭嘴,还把女儿抓到她的被窝,背对冯圆圆搂着。
女儿抗议撒娇,妇人一会儿凶一会儿哄,很快就把孩子哄着了。
冯圆圆默默地看着、听着。
她的娘很早就死了,早到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娘的身影,甚至连爹爹的样子都记不清。
可她记得李奶奶,小时候她生病或撒娇,李奶奶也会这样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给她讲故事。
如今,她又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次日一早,冯圆圆在母女俩的谈话声中醒来,她翻个身,看到妇人叠了两套衫裙放进一个摊开的包袱里。
醒啦,这是我女儿七岁时穿的鞋,你看看能穿不。
妇人朝冯圆圆笑笑,捡起放在旁边的一双绣鞋。
那绣鞋有八成新,白底白面,绣着几朵粉线桃花。
这是我娘做的,我可喜欢了,平时舍不得穿,然后就穿不下了。
妇人的女儿很是遗憾地道。
冯圆圆还懵着,不懂妇人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试试吧。妇人柔声催道。
冯圆圆拘谨地试了鞋子,站到地上走几步,刚刚好。
那就送你了,这身衣裳今天穿,那两套留着换洗。
妇人不容冯圆圆拒绝,三言两语做了主。
吃早饭时,妇人还给冯圆圆剥了一个鸡蛋。
冯圆圆吃得很慢很慢。
梅爷大口喝粥大口吃饼,不发一言,吃完就带她上了车。
妇人母女笑着朝冯圆圆挥手。
冯圆圆回以微笑。
是不是想留在这里?
骡车走出一段距离,梅爷忽地开口。
冯圆圆不吭声。
梅爷:他们夫妻的确靠谱,可他们愿意善待你一晚,未必愿意善待你五年十年,就算是亲生爹娘手足,相处久了也会有矛盾,换成外来的,吵起来只会伤得更深,尤其家里不够富裕时,很容易斤斤计较。
冯圆圆明白的。
她想到了梦里的美人,美人的衣裳是缥缈如云的绸缎,美人头上戴着镶嵌宝石的首饰,一看就是富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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