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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皇帝而言,又美又柔弱,捏在手心会死掉,拢在怀里会融化,仍旧是当年的一池春水。
说实话,即使忌惮,也很心动。不知怎么,他又相信爱情了。
等他感慨完人间无情,嵇沄顿了片刻,开口道:陛下乃是天子,高处自然寂寞。臣不才,疾病缠身,一无所长,再不能报效,只是至死,臣也会看着宫城的方向。自臣病倒之后,陛下恩宠非常,臣愧难领受,还请陛下收回。太子不肖,亦是臣教导不善,咳咳又怎么当得起陛下看重
边说边咳边喘,看得皇帝蹙起眉,急忙下阶把将要下跪的他拉起,手指顺势在腕上搭了一下,只觉脉象杂乱虚浮,跳得急促。他松开眉头,揽着嵇沄到座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便道:你身子弱,我也不愿意劳动你,只是国事繁重,你一向最知道我的无奈,我自然也懂你对我的一片心意
说着,声音暧昧起来,又道:太子之事,实在是遗憾至极,你是他的恩师兼舅舅,怎么可以说是你没有用心?他一个人坏了,怪不到你身上,孩子们,我还是想交给你来教。
又来了。
嵇沄在心中默数三下,皇帝便握着他的手开始语重心长,吐露苦衷:这一路走来,多亏有你。你一向知道的,我虽是皇帝,可这世间之事终究不能任性而为。阿月过世了,后宫之人都望着后位,贵妃从前看着还好,谨慎勤勉,现在却也前朝后宫,诸事繁杂,我不得不妥协。江波,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只求能与你共游山水,也便死而无憾了。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简直闻者伤心,而嵇沄听得心中冷笑,拳头都硬了。
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你是我唯一真爱,我和她们都是逢场作戏,敷衍,妥协,以及孩子都交给你,我无比信任你,你要理解我的无奈,做皇帝并不容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一套一套的话术,害了原主。
还没登基时求娶原主的妹妹,说我对你一片真心,可你我所图谋的为国为民,让我必须为帝为皇,又怎么能够不娶妻呢?我的心中只有对你才是一片真心啊。登基后他又广纳后宫,打压嵇家,冷待妻子,皇帝一通操作无情无义,然而却始终能把原主捏在手心,轻易获得原谅。
他在原主面前流露了太多苦涩,无奈,迫不得已。于是便迫不得已地享用美人,权力,帝位,让原主一退再退,背尽佞幸骂名,却始终一无所有,无实职,无爵位,无特殊的优待,权臣么算不上,但却被当做霍光一流防范打击。等对方死后,皇帝又百般缅怀,种种发疯,最后念着原主早亡。
嵇沄知道一切,但却并不动容。他不是原主,理解不了对一个面目全非的恋人的无底线退让,也理解不了皇帝的苦衷。
不过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已经封侯,拜相,再不把他打发去带孩子读书,皇帝心里会安心吗?而如果不去带孩子读书,他怎么能见到自己的爱人?
想到这里,嵇沄很开心,他已经开始想象,现在还是个少年的爱人,到底会是什么样。
几日后,嵇沄正式开始每日带病进宫,教皇子读书。他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少师,诸皇子也得以师礼对待。
皇室姓魏,这一代排辈双字,从玉。五皇子就叫魏如珪。珪者,礼器也,足见器重。而元后所出的两位皇子,一名如珑,一名如珏,只是自从太子失势,他们也黯然了起来,在一众或者意气风发,或者风度翩翩,或者文质彬彬的皇子之中,显得格外瞩目。
更瞩目的是,神情暗藏倔强,衣饰半新不旧的一个。
嵇沄那系统的光标正出现在他头上。
这是王才人所生的十一皇子,魏如璎。据传十一皇子起名时已经快十岁,在宫中算不早不晚,这时候人怕孩子早夭,因此起名除了意外,不会很早。但皇帝喜欢对宠爱的妃嫔所出的孩子早早起名,因此十岁在此时的宫里已是很靠后。且起名的时候皇帝得了美人,正赐予璎珞,忽然见到十一皇子从廊下过,追着一只散养的雉鷄,便用了璎字。
如此,人人更是知道十一皇子不受宠了。
皇帝生子密集,十一皇子今年十三岁,母亲只是个才人,早失宠了,因此是最不起眼,最落魄的。
嵇沄就是为他而来,见他眼神冷漠不靠近任何一个兄弟,就知道他多半是被无视和孤立了,一时间很是心疼。
然而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孩子眼神却很清澈,如同泉水,又带着莫名的光亮。
皇子的拜师礼与民间不同,嵇沄受礼后还要给他们行君臣之礼。五皇子就成了兄弟们中的领头,越过比他年长的两个兄长上前来,一群人热闹又不失严肃地完了礼,嵇沄这才开始讲课。
皇帝和他一番长谈,语重心长地拉拢了他,回忆了旧情,又很努力地卖了五皇子的安利。
五皇子近十六岁,比太子小不了几岁,冠带袍服锦绣辉煌,为人和气,看着也很聪明,看卖相是很不错的。但是知道他后来的事,嵇沄把他当废物看待。只是第一天,免不了虚以委蛇,不露目的。
皇子们读书进度各不相同,但因为是小班授课,嵇沄倒也容易因材施教,分门别类地教育。当日他便定下规矩,十四岁以上上午上课下午骑射,十四岁以下上午骑射下午上课,如此便先分了两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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