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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沉默,只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姬安。
那一声宛如什么刺激般,姬安终于崩溃。
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他如疯了般边笑边跑,冲撞开人群,艳丽笑容,这使得他像个攻击性十足的疯子,在人潮之间冲开一条长道来。
那一刹那,老人佝偻的脊背显得摇摇欲坠,那张脸上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紧随着的保镖关心备至地上来:董事长。
走吧。
少爷。有人响起小声的关切,却被旁边的另一个人以目示意,闭上了嘴。
再也没有人敢提那个词了。
为什么呢。
保镖去搀扶他,老人固执地推开了那些手,坚持要自己走,努力地抓着自己的拐杖,露出假装轻松的笑,脸上笑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褶皱。
这时候李怀瑾才真正的像一个小老头了,衰弱,佝偻,体态臃肿。
周围的黑色西装的保镖都望向中间的老人,笨拙矮小的背影显得踉跄费劲,每一脚都在打滑。
他推开了所有人,要自己走。
蹒跚的背影慢慢混入了熙攘人群,就再也看不见了。
天桥的那一对长衫叔叔打着板儿在说,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一日李怀瑾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孙子,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没人知道五色集团的创始人,坐拥巨头财富的李怀瑾,却在行将就木的年纪,重归孑然一身。
就如他六十六年前,孑然离开武当山时,笑着对那座山头说,这天下,就由我来救吧。
即使背负骂名,千夫所指,孤独终老。
他说,孤独终老。
第189章
车水马龙, 晚间已经有了零星的灯火,这座城市五光十色,来往行人步履匆匆。
一道穿着校服的身影穿过了这些人流, 逆行在人海里。
汽车鸣笛声、来往嘈杂的骂声、匆匆脚步声交杂在一处。
光落到姬安的身上, 照亮他半身。
他垂在膝盖边的手指微抽了下,像失去了方向的锚, 从马路一头走向另一头。
齐婴的家里的灯彻夜未亮。
似乎自社火副本出来之后, 齐婴也跟着失踪了。
他穿行过公路, 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漆黑的暮色将天地分割成两段。
草丛里传出玫瑰花腐烂的气味。
他踩过那糜烂的草丛,听到一种宛如歌唱的声调。
梦幻又空灵诡异。
刹那间。
一张诡诞至极的东西从半空里倾下, 陡然出现在他眼前。
恶魔的镰刀横碾过玫瑰花丛,猩红眸子愉悦瞧着狐狸, 倾身扶着镰刀。
秦穆。
又是这个恶魔。
你要跟我做交易吗?
羊角异族嘴角挂着扩大的笑容, 手指指骨上倾靠着一枚硬币。
正面就来到深渊里。
反面回到你的位置。
敢不敢玩, 小狐狸。
姬安: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秦穆鼻尖微倾,赤瞳深瞧着,却看清了那层近乎破碎的清冷。
这一次,免费。
姬安的眼睛抬了起来。
恶魔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 将那枚硬币放在他掌心里。
你在怕吗?
并不。
手里的硬币朝天空上跑去。
硬币如掉进水潭中荡出层层涟漪。
摔落到地上。
露出正面的纹路来。
秦穆露出古怪的笑, 叹气说:看来你赢了。
姬安听不懂那话里的意思, 只看着那硬币的正一面:是深渊吗?
恶魔不语,身体倒回了泥泞的玫瑰花丛, 空气中重新泛出腐烂的腥气。
姬安穿行在街道里,夜里的光幕打在他颊边。
他只是一直往前走。
风声穿过他耳垂, 呼啸而过, 落下瘠薄的光影。
他的同学站在天桥的另一端, 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拉他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吗!后面就是车。
姬安仰起脸来,侧脸被阴影处的暗光切割成不分明,衬着车水马龙。
今哲克的手已经在半空扬起,脸色气得通红,终是没能打下去,悻悻放了下去,冷声说:一声不吭玩失踪,有意思吗?
姬安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喉咙干哑,只能干望着今哲克。
今哲克拖着他往前走。
姬安被拉得踉跄,边喘边说:我回不了家了。
你不用再费劲了,要高考了,你去复习吧,不用管我。
今哲克原本冷这一张脸,竟气到发笑了:你还知道要高考。
姬安垂下眼皮,低嗯了声。
今哲克:他们都在找你,你先回家,我给老韩报个平安。
回不了了,我没有家了。
今哲克猛然看向他,但他语气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脸颊的泪痕早就干了,但还残留着痕迹。
今哲克虽然听不懂那话,但也明白了一二,思忖道:考试重要,别的可以先不用管它。
姬安不做声,没有反应,没有动静,在路灯下,无动于衷地听着别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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