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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帝后气道:“没了,让你再给女儿!”
“怎么没了?这里不是还有一块!”低沉的嗓音刚落,唇上便覆了柔软微凉的触感。
凤九眸光流转,眼睁睁看着夫君含笑压下唇瓣来,又扶了自己的脖颈细细品鉴了一番,末了还咂舌夸道:“果然很甜!”
她没想到自己倒成了那哄人的糖狐狸,私心里又觉得其实也没错,脑中似有火树银花炸裂,脸上瞬时浮上两朵红云,叫东华看得又是一阵心动。
老神仙还待再一亲芳泽,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抵住了唇,小狐狸狡黠地眨了眨眼:“夫君,糖狐狸也吃了,该喝药了!”
东华如今就听不得“喝药”二字,立时滚落榻上,耷拉着眉眼没了精神。
谁知小狐狸又凑上来跟他耳语:“要是夫君听话呢,这个糖狐狸还有的吃!”
东华一怔,挑了挑眉,不可置信地盯着凤九袅娜而去的背影,发丝间露出的狐狸耳朵恰似春日里吐艳的桃花,泛着醉人的微红。
他抚着骤然加速的心跳沉声应道:“夫人,一言为定!”
一十三天的芬陀利池畔,今日来来去去迎了几拨人,让池边休憩玩耍的飞禽走兽们应接不暇。
先是太晨宫中来了一众仙侍,将虚设多时的凉亭好生打扫了一番,细细铺了毡子,又设了座席与几案,样式虽简洁,细看下样样都端方大气,品味不凡,原本宽敞简约的亭子顿时精致典雅了不少。
又有几位灵巧的婢女端着各式瓜果茶点,将不小的一张几案摆得满满当当,红绿蓝紫,甚是绚烂。
接着,帝君的掌案仙官重霖迤迤然奉着个香炉前来,香炉中燃着半炉白檀,袅袅香气宁静悠远,立时将此处气氛为之一肃。
池畔的飞禽走兽仿佛预见了将要看到的大场面,俱是敛眉低目,不敢造次,小心伏低了身子,隔着一池千叶白莲偷偷向这边张望。
一只软萌可爱的小狐狸崽追着翻飞的彩蝶蹦蹦跳跳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个银发蓝衫的小仙童,口中还在念叨:“攸攸,你慢点,小心跌到池子里去!我们等等父君!”
小狐狸崽嘤嘤嘤叫了几声,一骨碌滚到亭中的毡子上。她正盯着调皮停在鼻尖上的彩蝶努力集中视线,又小心地伸了狐狸爪去抓,彩蝶轻盈地在她肉嘟嘟的小爪子上一点,便忽悠悠飞远了。
小狐狸崽还要跳起来再追,不防被一双大手捞了起来,轻柔低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攸攸,怎么不等父君,自己就跑了?”
毛团子被父君的大手揉过肚子,痒得咯咯一阵笑,又不好意思地舔舔父君的手背,拿自己的头顶讨好地拱了拱他的手掌,让他来摸。
那些偷摸瞧着的飞禽走兽一见来人紫衣银发、气度高华,手中的小狐狸崽玉雪可爱,九条狐尾灿若烟霞,身边银发的小仙童亦是眉目清俊、钟灵毓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东华帝君带着两位小殿下来池边消遣呢!
它们倍感兴奋之余却也不敢搅扰,只是不着痕迹地往凉亭靠了靠,毕竟帝君仙泽醇厚贵重,能得一分滋养便受益匪浅。
今日,困在太晨宫许久的东华,终得小帝后首肯能够外出走动,实属不易。他自觉并没有病弱到那种程度,奈何凤九动不动就发动眼泪攻势。老神仙什么都不怕,就怕小狐狸红了眼,唯有一次次收回踏出宫门的脚步,默默退回殿内,任由夫人伺候着过痛并快乐着的休养生活。
即便如此,这次也并未允他走多远。幸好老神仙本是动静得宜的性子,索性放弃挣扎,将目的地改成了芬陀利池,带着滚滚和攸攸前来玩耍。
清风和畅,虫鸣唧唧,碧水微澜,白莲净植。
上一次在此处解救为缈落所掳的滚滚仍宛在眼前,如今六百年过去了,滚滚虽还是小仙童,眉目间已有了些少年的影子,而自己手上又多了一个小狐狸崽,世事变幻莫过如此。
曾几何时,他还望着池中的千叶白莲想过,人心能化白莲,不知仙者的心能化什么,可转念一想,仙者一朝化归天地,又哪里有心能留下?
而今回头再看,彼时虽说心无挂碍,其实到底孤清,心底仍有渴望。不若后来,有了小白,内心充盈而无旁骛,虽则千磨万折,亦觉甘之若饴。
也许,万物生灵,出生以降,便是要寻觅同伴的,或是父母亲情,或是志趣之交,或是鹣鲽爱侣……心有所系、心意相通,又携手与共、不离不弃,方能拨云见日、不入迷障。
想及此,紫衣尊神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暖如旭日的微笑,他深邃的眸子映着一十三天璀璨的天光,宛似碎金点点。
东华心情甚好地化出一支玉笛凑到唇边,就着水色柔风吹起了一首舒缓的曲子,清越的笛声如光如露,绕过他散落的发丝,在一朵朵白莲间旋转飞扬,又轻快地掠过一张张硕大的莲叶,细细打在每位听者的心间,驱散了多日来盘踞于众人心头的阴霾,如最暖的艳阳、最美的春景、最深的迷梦,叫人忘忧。
小毛团子虽不知道父君在吹什么,却被这悠扬的音符激得爪子发痒,三下两下就从凉亭跳到离岸最近的一张莲叶上,又蹦跶着往更高更大的莲叶去。
东华并未阻止,唇边笛声未歇,足下轻点已越过半池莲华,停在开得最绚烂的那枝千叶白莲上。身上的紫衣被风轻轻扬起,池上轻烟在他身后聚散,仙气飘渺,似幻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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