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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剑已到了第七日。
东华趺坐在日常修炼功法的内室之中,周身流动着浑厚的仙泽,紫色的光芒不时在仙泽中涌动。他十指微抬,牵引着身前的一团气泽。
气泽中悬着两柄已然成型的宝剑,一者厚重、一者轻灵,看得出来是为不同的人所备。虚空中仿佛有两只隐形的手正在其上稳稳地镌刻着法阵,剑从已然完成的部分隐有银光闪过,随着法阵的完善,道道银光连成一片,展现出其繁复套叠、华美玄妙的全貌。乍一看,两个法阵十分相似,实则差异之处颇多。
见此,东华双手一压,术法渐收,稍稍松了口气。法阵完成,制剑便进入了尾声,剩下的就是打磨与装饰这等微末之事。这几日进行得顺利,他自觉对两个狐狸崽可以有所交代,望着铮鸣不已的两把宝剑,心中甚慰。
因是给滚滚和攸攸兄妹用,东华有意使两柄青锋天然相系、自成一体,这次他选择了同时炼制一途,既要控制同样的进度,又要细微处各个不同,非等闲人能驾驭,自然在法术与精力的消耗上就翻了数倍。
全神贯注时尚且不觉,一旦绷紧的心神松懈,多日累积的疲惫立时袭来。
便是在这气泽暂歇、术法转换的须臾,他心头毫无预兆地滚过一阵激痛,呼吸一滞,一股灼热自胸口腾起,迅速上涌,还不及调息,已从口中喷涌而出。
赤金色的液体溅在青灰色的地面上,艳丽夺目。有几滴透过笼着宝剑的气泽,洒在法阵尚未消散的两柄青锋上,点点赤金化为团团光晕,消失在了银光里。
东华气息乱了一瞬,身形晃了晃。他未曾想到这个程度的施法就让他险些不支,还是说,那莫名之症竟提前了?这时倒要庆幸小狐狸不在家,否则又要累她为此担惊受怕,着实于心不忍。
一颗心跳得有些杂乱,他忍着胸口的烦闷平复了一刻,仍觉四肢虚软、吐息滞涩,索性收了两柄剑,靠在榻上稍事休息。因制剑确然耗费了不少精力,不一会儿他便陷入了浑然无觉的昏睡之中。
因东华喜静,周遭并无随侍人等,也就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沙沙——沙沙——
耳畔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小虫在啃食树叶,抑扬顿挫的美食奏鸣;又像是风过树林时,此起彼伏的熟稔问候。
声音近在咫尺,初时还有些自然的妙处,及至后来单调而重复,让他听着头脑发胀。
东华睁开眼,未见到意料中的绿色,面前反倒苍茫一片,上不见天,下不及地。他低头看向脚下,袍角之下空空荡荡,不见双足,也不知遮掩的为何物,似烟非烟,似雾非雾,迷蒙如有实质。
不知何时,沙沙声消失了。寂静仿若厚重的幕布,从上方缓缓降下,所有声响都退至无穷远。四周太过宁寂,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奔流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大,却又似被什么力量隔绝在了门后,只余闷闷的尾音模糊地打在鼓膜上,让他心头发慌。
过了好一会儿,分不清是哪里来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重复着一句话,他仔细分辨,仿佛是:“……冯翼惟象,何以识之……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来来回回咀嚼了几遍,像是提醒着某种涵义。东华皱眉思索,却觉连思绪也阻滞了一般,凝神都有些费力。
“帝君——”
一缕呼唤刺破迷藏送入他的神识,东华闭着的眼动了动。
“帝君——”
第二声呼唤响起时,他周遭的世界震荡渐起,忽觉脚下一空,一颗心骤然从九天苍穹跌落,悸动得拧成一团。他蹙着眉睁开眼,略缓了缓急促的心跳,眼神方才有了焦点。
内室光线昏暗,壁上只余了两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
重霖正在榻前俯身禀报:“帝君,您该出发去与帝后和小殿下们会合了!”他又解释道,“重霖见时候不早,遍寻您不见,这才贸然闯入,还望帝君见谅!”
等了一会儿未得到回应,他抬首见榻上的东华神情迷茫,疑惑道:“帝君?”
东华缓缓转过视线,心中还有些恍惚:自己这是睡了几日?居然已到了与小白会合的日子!见重霖一脸莫名不似作伪,他瞥了眼掌案仙官身后,不着痕迹地消去了地上犹存的一抹赤金色,坐起身来整理出发。
伏觅仙母此番做寿,当真风光得紧。
与上一个万年相比,这个万年过得实在圆满,不仅把七个女儿都嫁得了好人家,便是当初着实操心了一阵的大外孙女白凤九也有了绝好的归宿。
赤狐族中人皆知,只要说到此事,就是挠到了伏觅仙母的痒处,必能让她老人家神清气爽,等闲过错都能一笔勾销。不为别他,乃是因为她家小凤九的佳婿竟然是威名赫赫的上古尊神东华帝君,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此前,被人恭维人生赢家,她总还要谦虚一二,待到凤九嫁到太晨宫成了帝后,她便觉得,这要还不是人生赢家怎么算是人生赢家?便也受之坦然了。
回想起来,起初这事是闹了些误会的,也使得她受邀东华凤九的婚宴时有点忐忑。
这话还要从替凤九操心婚事说起。伏觅仙母原想,以凤九那丫头的出身、样貌,自然不会随意婚配,但怎么才算是配个好人家还是很有讲究的,这上头自己很有发言权。所以,与凤九娘亲说到此事时,她毫不犹豫地列了三条:三代以上的世家、手握实权、不是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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